篆刻艺术的章法布局(7)
4.呼应法
中国篆刻于方寸之中借助入印元素的结构与形式,展现出和谐统一的整体关系。这种关系犹如绘画的构图、小说的章节、音乐的旋律,在总体上展现的既是整体和个体的统一,又是个体间相互呼应的关系。
对于篆刻章法而言,其解决的主要问题即是根据印面的实际需要,使入印文字各得其位并展现出顾盼生情、虚实相间、妙趣横生的视觉效果。在具体的布局中,印人首要面对的是入印文字的选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配篆”。在“配篆”这一环节中,我们需要在保持入印字体个性一致的同时借助方对方、圆配圆的基本法则,使入印元素在彼此呼应中展现整体统一的布局思想。由于篆书在不同历史时期于自身的发展上表现出显见的差异,故其不仅涵盖了早期的甲骨文、金文、石鼓文等大篆体,同时又涉及了小篆、缪篆和春秋战国时期流行于吴、越等地的鸟虫篆。对于这些风格不同的篆书,我们需要摒弃猎奇之心,在风格协调的前提下使其从秦则秦、从汉则汉,“务定时代,务合体式”,力求在“仿玉则随察玉之性,仿铜则因会铜之理”中对入印文字进行统一择定。
对于篆刻创作而言,如果说“配篆”仅仅完成了文字个性适配的第一步,那么在具体的章法安排中,布局方法的恰当选择才会使整体布局更显匠心独运。无论是平均法、方圆法还是轻重法、穿插法,在本质上都是调和印面的呼应关系。从古今成功的印面布局来看,其在很大程度上均或显性、或隐性地表现出一种呼应思想。从具体的印面布局来看,其呼应理念一方面体现为借助文字的整体结构与局部笔画,使其在挪让、穿插、开合中展现微妙的顾盼与呼应关系;另一方面则依托外在的诸多表现形式进行多元展现。
从外在的形式来看,常见的呼应方式大体有五种。一是以入印文字为主体,借助方圆、曲直等因素展现呼应关系的共性。如鞠稚儒的“云升山房主人郭铁鉴赏书画之印”(见图一)中的“云”“房”“之”等字,正是借助局部曲线的呼应,使其在方整入矩的印面中展现出灵动多变的气息。而我在“崇江”一印(见图二)中也同样借助了入印文字局部曲线的呼应,力图使方整的印面展现出富于变化的美感。相比之下,唐存才“齐国遗珍”一印(见图三)则是借助入印文字斜笔的呼应,使印面产生了顾盼生情、水乳交融的艺术表现力。二是在入印文字笔画的繁简中寻找错落布白的呼应因素。这在四字印或多字印中最为常见。呼应方法的运用既能有效地规避“状如算子”的平庸印面,又能使其获得出其不意的视觉效果。如黄牧甫的“黟山汪氏”(见图四)和“寿如金石佳且好兮”(见图五)即是此类。三是借助文字之外的负空间营造入印元素之间的呼应关系。“负空间”一词在绘画艺术中较为常见,意指主体物之外的空间布局,在这里引申为文字之外的空间布白。如李刚田的“千岩竞秀”一印(见图六)中“千”与“秀”下部的负空间形成了巧妙的呼应关系。四是根据印面气息的需要巧妙地营造呼应关系,使其达到浑朴天成的艺术效果。在这一方式中可借助边栏和印面的残破处理,使其在上下、左右、内外中达到和谐统一的呼应关系。如李刚田的“延寿”(见图七)、“发白了”(见图八),陈刚的“寿且康”(见图九),以及韩东的“无花古树”(见图十)等作品,均较好地体现了这一特点。呼应方式的最后一个常见形式表现在通过增大局部笔画的粗细对比,使其借助粗细笔画的轻重搭配在印面中营造呼应关系。如李刚田的“被褐怀玉”(见图十一)和“四野寂寥”(见图十二)即是此种呼应方式。
其实,一方印面中往往会集中展现多种呼应形式。笔画的粗细,线条的曲直,乃至负空间和残破技法的巧妙运用,皆可成为呼应元素的表现载体。篆刻如戏曲等诸多艺术形式一样,在本质上体现的就是整体与局部的关系;而在整体统一的前提下,局部细节越丰富,其展现出来的艺术效果也越具表现内涵。如果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呼应法的运用过程其实就是局部笔画个性逐渐弱化、整体视觉不断增强的过程。在印面布局中只有充分依托全方位与多角度思维,才能做到不落窠臼、自出机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