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射墨”事件再谈“江湖书法”
我之所以一上来就尊称“邵岩老师”，而且说他“又火了一把”，是因为我是一名书法爱好者，知道他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叱咤书坛，摘获过不少国家级的书法大奖，属于书坛风云人物；知道他有非常深厚的传统书法功底；知道他在现代书法创作领域做出的努力，以及其探索精神广为书法爱好者所知……那个时候他就很“火”了。近些年，相对书坛的热闹来说，邵岩颇“沉寂”。我猜想，他年纪大了，功成名就了，可能专心做学问了，把风光的舞台留给年轻人，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直到看到这个视频并上网搜了他的相关文章，才知道他竟然用了创作生涯中的“后十年”专门来研究“射墨”，而研究的成果曾在六年前就在北京和上海展出过，只不过没有取得太大的轰动效应，而今天网友这样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邵岩“射墨”的视频，又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曾翔的“吼书”视频，进而不得不让人把他们的行为归类到“江湖书法”中。因为，他们的“行为艺术”都符合“江湖书法”的一个典型特征：搞怪猎奇、追求眼球效应。比如那些“左右开弓”“双笔反写”“水上漂写”“蒙眼盲写”“鼻孔插笔”“脚趾夹写”“头发蘸墨”“舌书”“万米长卷写”“巨书”“华夏第一龙”“阴道夹笔书”等等，千奇百怪，不胜枚举。有的竟然还申报了世界吉尼斯纪录！说真的，这些年我们经常可以从各类媒体上看到这类江湖杂耍的新闻报道，而坚决抵制“江湖书法”的泛滥已成为书法界有识之士的共识。“江湖书法”是书法边缘的一种形态。搞“江湖书法”的这些人扛着“书法”的幌子招摇撞骗、装神弄鬼、丑化国粹，给书法的弘扬与传承带来了极大的危害和影响，尤其是对广大民众和青少年的书法普及教育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干扰和破坏，造成民众与青少年对书法艺术的错误审美认知和价值判断。“江湖书法”的泛滥究其原因：一是由于当下国家对国学的倡导，书法变得越来越热门。但社会大众对书法的审美教育却跟不上，不懂书法的附庸风雅，在书法认识上也有缺失。二是身处竞争激烈的社会环境中，人们需要俗浅的消遣缓解压力，于是不再拒绝浑水式的大众快感，甚至积极地去追求。那些时尚的、消费性的、松弛神经的娱乐也就成了一些人主要的艺术消费品。三是艺术的评判标准不是公认的，而是自我认定的，想怎样就怎样，社会的多元使审美的标准缺失。正像今年流行的那首歌《我们不一样》，许多艺术家就要和别人玩得“不一样”。四是一些媒体对与“江湖书法”有关的现象不做分析和反思，趋之若鹜，顶礼膜拜，甚至将其捧为“大师”，营造轰动的新闻效应，对“江湖书法”的泛滥推波助澜。五是这些从事“江湖书法”者，基本上是传统书法“零基础”，忽视临帖，任笔为体，纯粹为迎合社会中的低级趣味，追求眼球经济，靠奇装异服的装扮、张牙舞爪的行为忽悠无知的消费群体。其作品毫无章法和美感可言。显而易见，这类所谓的“江湖书法作品”是没有艺术价值的“俗书”。
可悲的是，邵岩、曾翔也“走火入魔”了。按理说，他们拥有与其他“江湖书法家”不一样的地位、名气和成就，也拥有扎实的传统书法功底，完全可以在书法上深耕下去，走得再扎实些。偏偏邵岩老师胆子忒大，知道用毛笔无法超越古人，于是异想天开，拿起注射器来超越古人。这招儿确实灵——古人比不过他！但是，他所谓的“毛笔写狂草需要蘸墨而断气，注射器不断气”之说，显然立不住脚。其创意与网友背起喷雾器、喷漆器、水枪来“射墨”相较，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他积十几年时间搞的“射墨”成果也不过如此，无非自娱自乐、一个人的游戏而已。有几人能感受到“射墨”的艺术美呢？再说，“射墨”无论是工具还是技术都容易被克隆模仿，连三岁孩童都能完成，这真的叫“艺术”吗？就连当代“丑书”的代表人物、其“同党”沃兴华教授也在评价邵氏的书法时，依然强调书法的本质属性：“我觉得书法创作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它最后还得守住两条底线：一是汉字，二是书写。”试问邵岩老师：“你守住书法底线了吗？”
于是我有了种种猜想：“邵岩、曾翔们”在书法之路上，真的遇到瓶颈而需要“衰年变戏法”了吗？需要向日本书法家手岛右卿、井上有一学习吗？中国书法不够博大精深吗？我们历史上流传下来的那些优秀的经典法帖不值得研究学习、继承发扬吗？抑或是，这些年身处“书法江湖”的他们，厌倦了“老干部体”把持的“书法江湖”中的种种猫腻，而以此抽身？抑或是，面对当代如馆阁体式的流行媚俗思潮，而表现出来的独立反叛之精神？如果是，那“邵岩、曾翔们”不惜背上“江湖书法”的恶俗之名，不惜以躺枪牺牲自己为代价而企图唤起当代书法探索的觉醒，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失败的英雄，值得敬佩。如果不是，那么他们的“射墨”“吼书”通过视频在网络上发布出来，显然是不妥的，毕竟他们是书法界的公众人物，公众人物的言行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和导向性。一个优秀的艺术家不仅要有文化修养和探索精神，更应有文化担当。书法可以多元化，书法家身份也可以多元化，但必须是在核心价值观前提下的多元，否则就不是个性而是花样搞怪。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最后还是要回归生活的。因为，艺术经过提炼升华，还是要展现给大众。艺术虽然有超前性，然而总归要得到人们的理解和赏识，而不能胡乱涂鸦、哗众取宠，成为过眼烟云。这些“江湖书法”在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但最终都不会成为书法史的主流。书法史上从来没有靠花哨成功的大师。在书法道路上，凡是背离传统精华而盲目创新的人，凡是不想踏实临帖而投机取巧的人，凡是“没学会走就想奔跑”的人，都会落入不堪之流。
但愿自媒体网络快餐时代，无论是邵岩“射墨”、曾翔“吼书”，还是各式各样的“江湖书法”，都只是一场闹剧。这些大家看看也就罢了，不必走心计较，也许过几天，热度很快就会被另外一个“奇闻异事”而替代。真正搞书法、做学问的人，保持一颗淡定的心，无需惊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