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恭达:人文艺术以清雅为上、神逸难得
《念奴娇·追思焦裕禄》四条屏 (天安门城楼贵宾室陈设)
如品味的嗜好一样,吾最喜“清逸”二字。清者,清新而不秽浊是也:逸者,放轶而不拘成法是也,能平中求奇,风韵自然潇洒。
大凡人文艺术中,清雅为上,神逸难得。清者,清雅、清远、清虚、清厚、清劲、清蔚、清畅……逸者,超凡脱俗,不拘陈规,自在纯粹。“思逸神超”,由人到艺的转换,最终将书艺定格为高品质、高气息。精纯的笔墨技巧,深刻的艺术内容与唯美的审美意境陈述着一个真理——人具逸气,才能艺出逸品,鉴有逸趣。唐代欧阳询《八诀》云:“澄神静滤,端己正容,秉笔思生,临池志逸。”清代康有为《广艺舟双辑》云:“书若人然,须多筋骨血肉,血浓骨老,筋藏肉莹,加之姿态奇逸,可谓美也。”吾随曼师三十年,最重“清逸”二字,俊逸超拔,萧散清朗,远离俗浊,才能赢得文化人倾心歆羡。逸以远荡,清雅幽淡,超拔的处世态度是人文之核心,也正是“须养胸中无俗气,不论真行草书,自有一段清趣,学者当自得之”。
——言恭达《抱云堂艺思录》
言恭达
清王昱说:“画之妙处,不在华兹,而在雅健;不在精细,而在清逸。盖华滋、精细,可以力为;雅健、清逸,则关乎神韵、骨格,不可强也。”“清”往往相对于浊而言,书法上的清新脱俗须始于作者本性的敦厚。清刘熙载说:“书尚清而厚,清厚要必本于心行。不然,书虽幸免薄浊,亦但为他人写照而已。”刘熙载指出书法要本于心行,以清厚为上。这是在强调书法的形式要自然平淡,不做作、不扭捏;书者的学养修为要厚实,技法要扎实,字势要沉毅,书风要温醇。“清”和“厚”既对立又统一,都要“本于心行”,强调书者的自我表现意识,形成自我风格,要在书法中反映书者的气质等精神因素,也就是作品中要有“我神”和“新意”。
逸者,超凡脱俗、不拘规格、自然自在的审美形态,不仅表现了作者的生存状态与精神境界,更彰显了书者所追求的人格理想。“清逸”不是艺术品评之标准,也不是创作之形式,它是有真才实学、修养精深之人以其精神气格、审美理想陶冶下书法流露出的文化气息。如弘一法师属清逸之人,其书作亦是有清逸之风,品性之静、品格之淡、造型之松、点线之敛,是期于一种宗教式的“大我”的永恒之境,是造“平淡美”的极致。“清逸”从哪里来?言恭达先生说:“逸以远荡,清雅幽淡,超拔的处世态度是人文之核心,也正是‘须养胸中无俗气,不论真行草书,自有一段清趣,学者当自得之’。”叶圣陶在谈弘一晚年书法时说:“若问他的字为什么使我喜欢,我只能直觉地回答,因为它蕴藉有味。就全幅看,好比一位温良谦恭的君子,不亢不卑,和颜悦色,在那里从容论道。……毫不矜才使气,功夫在笔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叶老以文化观念的价值对弘一书法进行了欣赏,自是道出了其书作清逸之美,臻至的审美境界。
言恭达先生随曼师三十年,最重“清逸”二字,“清逸”是他艺术审美的基本倾向。“清逸”赢得自然、平和、古雅、高踔、简静的书卷气息。平中求奇,风韵天成。他将自己的美学思想概括为四个字:清、拙、厚、大。“清”则古雅,去“浊”“俗”,显“逸”“静”,风规自远也;“拙”则朴浑,无作气,胜于巧,熟笔易得,生拙难求,气韵生动也;“厚”则沉雄,去浮滑,强骨格,真力弥满也。“大”则精深,去小家气,生至刚、至中、至正的大家气,品位高古也。这些效果,不是主观设想,而是他“天天与古人对话”,同时在吸取时代的新鲜空气中,既观赏名迹中感受、体会,又在研读古书论、文论中理解民族美学精神,思考时代的艺术审美需要。(作者:彭庆阳)
大草 《念奴娇·追思焦裕禄》四条屏 2017年(天安门城楼贵宾室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