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田丨人机书法博弈:关键词是“价值观”

2018-05-02 17:09:02 来源: 点击:
        人定胜天,是我们坚持了半个世纪的观点。觉得人的能力奇强奇大,干什么都行,胜天,不是一句玩笑话。

        后来发现,人也是有局限的,可以与天斗,但,未必可以胜天。天,作为自然法则,尊重比争斗更实际。后来终于感觉到,与天斗,我们一定是败者。

        人工智能进入人类生存领域,似乎无所不能,气势汹汹的样子,特别像人类与天争斗的样子——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人工智能的确改变了人类某些生活方式,甚至深度介入人们的生存环境,但,毕竟是人工智能,比起血肉之躯,似乎少了很多东西。

        这样的体会,在著名作家韩少功的《当机器人成立作家协会》一文中得到共鸣。这篇文章刊于2016年第七期的《读书》杂志。韩少功承认机器人在识别、记忆、检索、计算、规划、学习等方面的能力突飞猛进,正成为一批批人类望尘莫及的最强大脑;并以精准性、耐用性等优势,更显模范员工的风采。新来的同志们都有一颗高尚的硅质心(芯):柜员机永不贪污,读脸机永不开小差,自动驾驶系统永不闹加薪,保险公司的理赔机和新闻媒体的写稿机永不疲倦——除非被切断电源。

        人工智能的确有一个“最强大脑”。“深蓝”干掉国际象棋霸主卡斯帕罗夫,“阿尔法围棋”的升级版“大师”血洗围棋界。行业规则需要彻底改写,专业段位将降格为另一类业余段位。最精彩的博弈将移交给机器人身后的科研团队。

        “深蓝”、“阿尔法围棋”的“丰功伟绩”让韩少功警觉起来。他忧心人工智能让更多的人失业,对自己的同道——作家来讲,是不是危机四伏?

        读《当机器人成立作家协会》一文以后,也想如法炮制一篇《当机器人成立书法家协会》,分析一下人工智能对书法界的影响。书法家木讷,关心自己作品的润格,远远大于关心书法界的整体利益。他们不会相信,人工智能会抢了自己的饭碗。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美国贝尔实验室尝试机器写作。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在互联网和大数据的助推下,人工智能写作成为现实。人工智能书法家的创作是否也会成为现实呢?它的亮相与正规登场的时间距离有多远?成立机器人书法家协会的可能性有多大?

        人工智能具有非凡之处,解决书法的临创问题不在话下,甚至“创作”出荣获书法兰亭奖的作品也有理论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人工智能书法家的出现,非正视不可。

        人工智能,关键在于“人工”二字。人工智能书法家的创作,需要人的设计,其中的书体、文辞、风格、强弱等要由人存于数据库,再由机器分辨、组织、书写。当前,全国性书法展览风起云涌,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人工智能书法家联展会在中国举办。不知道对人工智能书法家联展的登场,书法家们会有何感想。

        社会化大生产和技术主义横行,人类招架不住,但是,这不是人类妄自菲薄的理由。一位美籍华裔科学家告诉韩少功,人机关系仍是主从关系,其基本格局并未改变。特别是一旦涉及价值观,机器人其实一直力不从心。

        关键词是“价值观”,它有生命的内涵,有文明的外延。

        为此,韩少功意味深长地说:“原因是,价值观总是因人而异的。价值最大化的衡量尺度,总是因人的情感、性格、文化、阅历、知识、时代风尚而异,于是成了各不相同又过于深广的神经信号分布网络,是机器人最容易蒙圈的巨大变量。舍己为人的义士,舍命要钱的财奴……人类这个大林子里什么鸟都有,什么鸟都形迹多端,很难有一定之规,很难纳入机器人的程序逻辑。”

从“价值观”的层面来看,人工智能书法家需要存在,人工智能书法家的创作也是书法创作的表现形式,只是,由人工参与的智能书写,依赖数据库,离不开若干样板的提前安置,相对于书法家的烂漫遐想、书写文辞的理想寄托、对时令冷暖的敏感、具有思想高度的反讽与批判、人工智能的“外向型”性格,免不了有几许尴尬。

计算机鼻祖高德纳指出:“人工智能已经在几乎所有需要思考的领域超过了人类,但是在那些人类和其他动物不假思索就能完成的事情上,还差得很远。”对此,韩少功有自己的体会,他认为,就是这个“价值观”划分了简单事务与复杂事务、机器行为与社会行为、低阶智能与高阶智能,让最新版本的人类定义得以彰显。

文学艺术的存在理由,是对人类价值观的传导。肯定人类美德,遵守社会道义,尊重生命情感。这种价值观,机器人不会有,即使有,也是我们赋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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