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美术馆2007-2017:我的美术博物馆之路
在“2017武汉第四届美术文献展”进入后期筹备阶段之际,湖北美术馆也迎来了开馆十周年。而在10年前湖北美术馆的开馆展上,同样是 “美术文献展”。虽然是巧合,却又似乎是历史的接力,湖北美术馆成为继《美术思潮》杂志、美术文献艺术中心之后承担艺术家交流载体、聚集艺术家的新阵地,将湖北美术带入新的发展阶段。
▲湖北美术馆
2011年,湖北美术馆作为最年轻的美术馆被文化部评为“全国重点美术馆”,与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等共享首批国家重点美术馆的九个名额,这个建馆不久就频频做出大动作的省级美术馆引起了大家的关注。截止到2017年6月底,湖北美术馆已举办不同展览逾230场,以学术品牌展、地域美术史书写类展览、传统艺术展、当代艺术展、国际交流展、藏品展等不同形式渗入这座城市的文化生活,建立起它在艺术领域的辨识度。
湖北美术馆现任艺术总监、湖北美术馆首任馆长傅中望曾用饮食形容湖北美术:“湖北艺术就像湖北饮食一样,大菜没几样,但小吃非常多,它没有形成什么特别的菜系,但南北口味都有”。在傅中望看来,一方面,85美术思潮中湖北出现了很多理论家、艺术家,在当代艺术这一块学院教育、社会层面艺术活动和艺术家等都很活跃,但是流动性又很大;另一方面,湖北作为教育大省,培养出不少人才,加上它本身是一个南北交叉的地域,无论是人才还是学术它都是具有综合性和包容性的一个地区。
▲2007年至2010年8月,原名为湖北省艺术馆的湖北美术馆
也正是在这样的成长土壤中,湖北美术馆的成长有着足够的空间,湖北美术馆现任馆长冀少峰谈到对这座美术馆的期待时说:“我们馆里的几位馆长都是在共同探讨作为一个国家公益性美术馆,我们以什么样的文化产品去满足公众的需求,它应该是多样化的、多种门类的。湖北美术馆作为国家重点美术馆,为什么连续的推动不同门类、不同价值取向的品牌展览?这是我们作为公共性美术馆的性质所决定。一个国家的公共文化系统,应该充分的满足不同层次、不同群体、不同观众的精神需求,如何满足?就是要办不同类似的展览,传统、现代、国际的都在一个美术馆里面发生,这样才能影响一个城市。”
3个三年展+1个年度展:美术馆向美术博物馆的转变
2007年,“2007武汉·第二届美术文献展”在湖北美术馆开幕,湖北美术馆初露锋芒;2010年,“第一届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的举办,让湖北美术馆再次成为关注的重点;2012年,湖北美术馆推出“工业叙事——首届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一系列艺术大戏的上演,让湖北美术馆在艺术界颇受享誉;而自2011年开始的“三官殿1号艺术展”系列让湖北美术馆有了更自由的学术发挥空间。至此,湖北美术馆奠定了四个不同种类的大展格局,籍此打造出自己的品牌形象。
▲“2014武汉第三届美术文献展”展览现场
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至80年代,武汉曾是中国美术重镇,也是 ’85美术新潮策源地之一,更是当代艺术批评与创作的富集区。当年在武汉非常活跃的批评家包括皮道坚、鲁虹、孙振华在内,为新潮美术的发展起到推波助澜作用,其理论锋芒与创作视野一度为中国当代艺术界所称道而影响深远。自90年代中后期,因种种原因,来之不易的本土当代艺术批评与创作力量纷纷离开此地,在很长时间内,武汉的当代艺术批评呈现出“真空地带”。而在湖北美术馆试运营期间推出的“美术文献展”,成为国内公立美术馆首次举办的’85新潮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回顾展,再次唤醒了武汉的美术先锋地位。
▲“大漆世界:时序——2016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展览现场
作为工业重镇及漆画发源地的武汉,“国际漆艺三年展”和“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正是对武汉根深蒂固的历史和文化为依托。“湖北美术馆通过一系列分门别类的展览来促进本土艺术家的发展,例如通过‘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来宣扬湖北的漆文化,通过‘工业版画三年展’展现武钢、武重这些重工业基地”。
▲“工业在场——2015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现场
当时在没有美术馆专门的运行经费的情况下,这几个展览做下来并不容易,但是傅中望忘不了开馆时,第八届艺术节的举办引发的他对美术馆举办展览方针的反思,虽然那一年,全国的艺术家来到了湖北美术馆,但展览一结束,艺术家走了、作品没有了,跟湖北美术馆再没什么关系了,这让傅中望暗下决心,必须创造自己的品牌展览。随后,根据美术馆的定位,并在征求了很多专家的意见后,湖北美术馆逐步建立起三年展和年度展的机制。“就像是一个艺术家,他会有自己的代表作、有自己的艺术符号;美术馆也一样,应该有能代表自己文化自觉、价值判断的展览项目,从而去影响艺术家、影响整个社会的文化生态”。
▲“再影像:光的实验场——2015三官殿一号艺术展”展览现场
美术馆展览一年统计下来的数字应该是触目惊心,但是冀少峰认为,真正能给公众留下印迹的展览却少而又少。“国际上的‘威尼斯双年展’、‘卡塞尔文献展’、‘惠特尼双年展’深入艺术家人心。他们的学术认知,权威衡量亦导致艺术家通过这些展览不仅成为在艺术上成功与否的标志,而收藏家亦会通过这些展览更看重艺术家。大陆的“上海美术双年展”“广州三年展”“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亦同时具有了以上展览的功效。一个美术馆如果没有展览品牌,就如同人们在大海中航行没有方向。一个美术馆的品牌展览如果没有知名策划人的策划、没有重要艺术家参与,它亦不构成重要展览,也称不上重要美术馆”。
2013年,湖北美术馆更是专门成立了三年展办公室,将“美术文献展”、“国际漆艺三年展”、“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并列为三个三年展。三年展办公室的成立,无疑是湖北美术馆经过多年摸索后的成果,三个三年展也成为常设机制,奠定了湖北美术馆的大展格局。至2017年9月,“美术文献展”、“国际漆艺三年展”分别已连续举办三届,“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也将在2018年举办第三届。“三个三年展和每年一度的‘三官殿1号艺术展’基本上形成了湖北美术馆学术品牌展的格局,不仅囊括了多个艺术种类,也能够持续性地对这种艺术形式在当下的发展状态保持关注和研究,促成美术馆向美术博物馆的转变”。
“有了这样的东西,这个馆就有了一种力量”
回忆起湖北美术馆建馆时期,湖北省文化厅抽调傅中望主持当时还名为湖北省艺术馆的工作:“那时候不仅要准备‘第八届艺术节’的展览策划、实施,还要准备场馆建设。因为是新馆,设施和团队都还在磨合,展厅没有灯光,馆里没有通水,人员需要进行专业培训,而我也要从一个艺术家开始学习管理一座美术馆”。
而且,更让傅中望焦虑的是如何面对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大空间,如何运营好这个美术馆。“我们要面对馆里的现实,面对湖北的现实,我们既没有收藏也没有经费;在展览资源方面应该说湖北在整体上还算相对好一点,我们有专业美术院校,也有很多高校开设艺术专业,同时也有很多优秀的艺术家,无论是传统意义上的国油版雕还是先锋的当代艺术。美术馆没有历史、没有收藏,我们就要创造”。
▲在湖北美术馆影像展厅展出的“再影像:光的实验场——2015三官殿一号艺术展”作品
但是到了2014年,湖北美术馆将原来作为电影院的场地改造成专门的影像展厅;地下一层原租借出去的咖啡厅收回变成展厅,为“学院空间”增加了固定的展厅。那时候,国内尚未有在美术馆里专门开辟影像展示空间的案例,在影像艺术仍处于主流艺术之外的媒介,这个在一所国家重点美术馆里新建的影像馆受到了许多评论家、策展人的青睐。殷双喜甚至将湖北美术馆开辟大型影像展厅的做法称作是“非常重大的转折点”。现在回头看,在全国公立美术馆中,这样的影像展陈空间仍然是相当奢侈的;而专门辟出的“学院空间”展厅也让这里有了一块最新锐的学院艺术实验室。同时,湖北美术馆亦在培养自己的青年策展人团队,湖北美术馆馆长冀少峰的做法是“不断给他们项目,由执行策展,策展助理到独立策展,再到大项目三年展”,夏梓、朱志宏、符坚、潘玉婷、程然、曾静、张茜成为美术馆层次丰富的新一代策展人力量。
▲在湖北美术馆负一层展厅
“物·我——学院空间与社会空间”展览现场
而历史和收藏,也在这10年里逐渐凸显出来。开馆之后,湖北美术馆以湖北近百年的美术现象及作品作为研究和呈现的切入点,陆续推出了“回顾与展望”系列展览,油画、国画、版画、雕塑、水彩,一年一个大展,湖北美术馆用自己的第一个5年,将自己的艺术使命梳理了一遍。
尽管每个回顾展做得相对比较简单,工作量却相当的浩繁,从上世纪到如今的湖北艺术家都要尽可能整合起来、并进行相关的沟通和资料整理。“每个展览都很大,涉及人数之多我们都很难想象。那些在本省的艺术家还好,一些去了外省甚至国外的就麻烦了,我们本着凡是在湖北工作过、创作过、生活过的艺术家,为湖北的美术事业有所贡献、在这里有所经历的艺术家,都要纳入到我们的策展当中。这个回顾与展望系列展做了好几年,就像啃骨头一样,一个一个地啃,非常艰难。”
▲“百年纵横——20世纪湖北美术文献展”展览现场
但是回顾展还只是第一步,2012年年底,“百年纵横——20世纪湖北美术文献展”落地湖北美术馆三楼展厅,成为固定陈列展。展览以梳理史料为主,从构成重大美术史意义的思潮、现象、事件、人物等出发,一方面从代表性艺术家和代表性作品入手,同时,多方面的收集文献史料及研究著述;整个展览的陈列以历史为线索,由“民国时期美术”(1911—1949)、“新中国时期美术”(1949—1978)和“新时期美术”(1979—2000)三个部分构成,在展示美术作品等创作成果的同时,也呈现相关的历史文献、手稿、印刷品、美术出版物等资料。
▲“百年纵横——20世纪湖北美术文献展”展览现场
“这个展览应该说是在中国的所有美术馆当中唯一的区域性美术史固定陈列展,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文献史料不完善,但随着美术馆收藏工作的推进,会不断地丰富”,傅中望说:“这个百年展不仅仅是作品展,还通过一些文物、文献、档案,来表达、重现这一段历史,所以我们会上门拜访艺术家,制作访谈、做记录、做影像;我们会上门拜访艺术家,制作访谈、做记录、做影像;会去各个档案馆找历史文献和图片史料。我总在想这种工作如果不由我们50年代这代人来做,往后是没有办法做的,这是抢救性的研究与收藏。它和我们平时做临时的展览不是一回事,有了这样的东西,这个馆就显得很有意思,有一种力量。”
湖北美术馆馆长冀少峰同样认为“百年纵横——20世纪湖北美术文献固定陈列展”较好地实现了美术展览馆向美术博物馆的转型,“因为文化部和全国美术馆专业委员会也一直在鼓励地方美术馆推出围绕本土美术史的长期陈列。这场耗时四年的展览得到了社会研究力量的支持,省博物馆的专家及湖北美术学院的教师、研究生都给予了智力支持,应该说长期展览是对美术馆的软实力—研究人员和研究能力及水平的考验。它直接决定了一个美术馆的未来发展路径”。
艺术家个案研究:艺术过去、当下和未来的形态
而近几年,越来越让湖北美术馆频繁进入大众视野的是持续的艺术家个案研究。从周韶华、田少鹏、杨立光、唐小禾、程犁、聂干因、唐大康等对地域美术史建构有着重要意义的老一辈艺术家,到魏光庆、丁乙、方力钧等在当代艺术领域建立了独特的个人标识的艺术家,及至新一代李继开、徐文涛等作品中有着明显多元时代中的“小情绪”的艺术家,成为湖北美术馆在群体研究告一段落的当下,以不同阶段的艺术家个体成长经历和艺术形态研究他们所折射的中国社会、审美历程的变迁样本。
▲“再十示:丁乙艺术展”展览现场
对于50、60后艺术家的研究,冀少峰认为这不仅是湖北美术馆的学术现象,也是整个艺术界当下的重要关注方向,“60一代人是过渡年代的过渡体。一方面他们承载着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余绪,另一方面又有着特立独行的文化立场”。冀少峰引用北岛和李陀的话指出:“我们这里说的一代人,是比较具体的,主要是指70年代度过少年和青年时代的一代人,这代人正是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历史环境里成长起来的,这种成长的特殊性造就了很特殊的一个青少年群体,而正是这群体在‘文革’后的中国历史中发挥了非常重要和特殊的作用”,这一代人的命运、经历无疑是和这个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的,作品中更容易指向社会结构的转型所带来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的变化。
▲“睡着的农夫与麦浪——李继开个展”展览现场
在“学院空间”展览中,尽管学院群展声势浩大,但是湖北美术馆也保持了对学院青年艺术家的关注。谈到逐渐成长为中坚力量的青年艺术家群体,冀少峰曾以李继开为例阐述:“生于19世纪70年代的这批人,是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成长起来的,他们亲历和见证了20多年来中国在方方面面所取得的重大变化,特别是在思想观念方面所取得的突破,这必然注定他们在艺术的观念上是多元与开放的,因而他们能够从英雄主义、集体主义情结中走出,并能够摆脱文学叙事性的说辞和宏大叙事结构模式,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是当代艺术中最为活跃的一股新军,正可谓‘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谁能说未 来的大师不出在其中”。对于湖北美术馆,这些艺术家作品中展示的正是未来艺术的状态。
▲“身体景观——徐文涛作品展”展览现场
“衡量一个国家或城市的文明与否,文明程度如何,当你走进博物馆就可以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冀少峰曾以美国博物馆的发展为例:“当你走进美术馆,则可以观看到这个国家或城市在今天的文化状貌。很显然,博物馆和美术馆已然成为一个国家和城市的文化名片。巴黎如果没有卢浮宫、蓬皮杜艺术中心、奥赛美术馆,那还是巴黎吗?”那么,走在美术博物馆之路上的湖北美术馆,又是否会成为衡量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文明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