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真公子自翩翩,真名士自风流

2017-10-16 10:38:21 来源: 点击:

 

        他曾是天津巨富李家的三公子,后是杭州虎跑寺了却红尘的僧人;他俗名李叔同,法号弘一法师。他的一生都在“求真、求善、求美”,一生都在进行心灵和精神的探险,而他也确实做到了,最后铅华洗尽,返璞归真,一颗心历尽了世间的奢华百态依旧清澈如水。

         从他一生的20个小细节中,我们自可观之。

01

        少年的李叔同爱猫,畜有七八只之多。后来留学日本,常有电报回来,其中必有一句:“我的猫安好否?”

        早先李家常邀僧人诵经拜忏,李叔同与侄儿李圣章以床单做袈裟,扮成法师,口诵佛号,形神俱备。七八岁时,李叔同的乳母刘氏常诵《名贤集》,“高头白马万两金,不是亲来强求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此类格言多参人生禅机,描述荣华尽头是悲哀的光景,李叔同不但能懂,还能提出相关问题———此可谓早慧,超然物外的情志已露端倪。

02

        1901年,22岁的李叔同考入上海南洋公学“特长班”,同窗中有黄炎培、邵力子等。少年才俊济济一堂,恃才傲物在所难免,以至于不少教员不敢开课,敢上讲台也常有被轰者。

        后来校方百般无奈,请来蔡元培执教鞭。蔡元培往讲台上一站,戒尺一拍,台下即刻鸦雀无声———可谓一物降一物。

03

        有一幅早年李叔同的照片,粉面红唇,英气逼人———丝绒帽上缀着名贵方白玉,花缎袍子外罩曲襟背心,脑后的大辫子油光可鉴,底下缎带扎脚管,双梁头厚底鞋……正是清朝光绪年间上海最时髦的打扮。

         还有一幅李叔同饰演茶花女的照片,娇羞可人。

        1906年,李叔同发起“春柳社”———中国第一个话剧社。李叔同常扮女角———在《茶花女》中饰演茶花女,姿态优美婉丽;《黑奴吁天录》中饰演艾米丽夫人,亦是仪态万方。李叔同一直备有女装多套,他为了演好女角,居然将自己饿成楚宫细腰,几可盈手。

04

         26岁那年,母亲去世,李叔同治丧一改旧式传统:撰诗文、书对联、鞠躬致敬的,来者不拒;赠呢缎轴幛、纸箱礼彩、银钱洋圆的,一概拒绝。不办豆腐饭,只备些蛋糕沙拉等招待来宾。

        悼念仪式上,不用锣鼓唢呐,用西洋管乐,他自己坐在当时国内罕见的钢琴旁,边弹奏边唱歌,令众亲友目瞪口呆,后有“三少爷办了件奇事”之说。

05

        李叔同曾受聘于浙江省立第一师范,主讲音乐和图画。

        “高高瘦削的穿着整洁的黑布马褂,宽广的前额,细长的凤眼,隆正的鼻梁,威严的表情。扁平的嘴唇两端常有笑涡,显示着爱的表情。讲台上放着点名簿、讲义、讲课笔记、粉笔等。谱表摆着,钢琴衣解开了,琴头上放着一只怀表,闪闪发亮。黑板上早已清楚地写好本课内容。李先生端坐着,上课铃响,他站起身来,深深地一鞠躬,课就开始了……”

         这是丰子恺对老师李叔同的描绘。

        上课时有人看闲书,有人吐痰在地板,李叔同看在眼里,并不立刻责备。等到下课后,他轻声说:“某某等一等。”于是这几位同学只得留下。“下次上课时不要看别的书”,或者“下次痰不要吐在地板上”,话毕李老师向学生们一鞠躬。

         出来的人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

         有一次下课,某同学把教室门关重了,发出很大的声音。李叔同走出来,和气地叫住他,说:“下次走出教室,轻轻地关门。”然后对他一鞠躬,再把门轻轻地关上。

        平时上音乐课时,大家常环立在琴旁,看李叔同示范。有一次正在弹奏,某君放屁,臭不可闻,人人掩鼻,李叔同只是眉头一皱,自管自弹琴。散课时,李先生站起来说:“以后放屁,到门外去,不要放在室内。”接着向大家一鞠躬,表示下课了。

        同学们飞快地跑出教室,跑到操场边,实在忍不住了,纷纷笑倒在地。

06

        1912年冬,学生刘质平作了一首歌,去请教李叔同,李看后说:“今晚8时35分,去音乐教室,我有话讲。”

         晚上下大,刘质平准时赴约,但教室内外一片漆黑。刘质平以为老师误点,就在走廊上等候。十分钟后,教室内电灯大亮。开门走出李叔同,见他手持怀表,说:“相约无误,知你已在室外久等,今日先回吧。”

         原来这是他在考验学生的守信和认真。刘质平过了此关,李叔同也垂顾有加———每周单独辅导两次,还介绍他到美籍钢琴家鲍乃德夫人处学琴。

        不久,刘质平在李叔同的鼓励下赴日留学,在日本期间,他的生活用度都由李叔同供给,1918年学成回国,终成一代音乐家和教育家。

07

        有个日籍教师本田利实,此人颇具才艺,但傲慢自负,不把中国同行放在眼里。有同学索要字幅,因笔墨未备,请他到李叔同办公室借用。

        本田动笔之前,特别安排人望风,并一再叮嘱,一旦李叔同回来要赶紧报告。问他为什么,回答说:“李先生德艺双馨,无人能及,连日语也说得那么漂亮,真是了不起,他的办公室我不敢擅入,笔墨也不敢擅用。”字幅才就,有人报告:“李先生回来了!”本田闻言,三步并两步溜出,飞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李先生未回———是学生吓唬他玩儿的。

08

        欧阳予倩是著名戏剧家,有一次他拜访李叔同,约好早晨八点。欧阳予倩又是徒步又是电车远道而至,名片递入。一会儿,楼窗打开,李叔同探出头来,大声说:“约的是八点,你已迟了半点钟。现在已经不便,我们改天再约罢。”说完便谢客关窗。

        欧阳予倩愣了半天,最后只好打道回府。

09

        有一次某宿舍财物失窃,众人有怀疑对象但没有确凿证据。当时的舍监(辅导员)很苦恼,前往李叔同处讨教对策。

        李叔同回答:“你肯不肯自杀?出一张布告,说做贼的快来自首,如三日内不来,说明舍监无能,将以死殉职。此招定可感动人,也定有自首者———”

        “如三日后没人来,我怎么办?”

        “那你就自杀。君子言必行、行必果,不可失信。”

        这话让辅导员听得头皮发麻,看李叔同的神情,却严肃认真,没有玩笑的意思。辅导员说,很惭愧我不能,李叔同摇头,但也不责备。

        此辅导员就是年轻时的夏丏尊。

10

        有一次,李叔同与夏丏尊在西湖上的湖心亭吃茶观景———但见水天共一色,飞鸟相与还。夏丏尊有感而发:“如我辈等,剃度出家方是归宿!”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李叔同仿佛醍醐灌顶,身心一时入定。

        1916年,李叔同读到日本人的一本书,里面说到,断食可以使俗人身心清爽,修养精进,便在当年11月跑到杭州虎跑寺,做了二十几天的断食实验。结果不但毫无痛苦,反而身心轻快,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由此皈依之心日浓。

        有人说,李叔同的出家,起因于夏丏尊的一句玩笑话;也有人说发端于日本人的一本书。丰子恺则猜测,李叔同是“嫌艺术的力量薄弱,满足不了他精神和灵魂的追求”。

        对李叔同出家颇有微辞的是柳亚子,他认为天赋如此当为世所用,干什么不好偏要出家?真不可理喻也。柳亚子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衙,如此红尘中人,怎能猜透其中玄奥?

        英雄赠宝剑、佳人送红粉,那是俗人所为。

        李叔同1918年出家之前,将半屋西洋油画、美术书籍送北京美术学校;将印章送杭州西泠印社;将平生所藏字画裱装之后送夏丏尊;将几十年收集的音乐、书法作品送给学生刘质平;丰子恺是相洽甚欢的知音,李叔同就以零散杂物相送;自己是最好的朋友,李叔同就留与三衣破衲、两袋梵典,一杖一钵一芒鞋。

11

        听说李叔同出家了,他的日籍夫人福基漂洋过海来寻找。在杭州找了三天,终于在西湖边找到了李叔同。那天,由杨白民夫人、黄炎培夫人陪同,在岳庙前的素食店共餐。

        席间,三人有问,李叔同才答,一席终了,低眉垂目,既不发言,也不看人。饭毕,李叔同雇船离开,三人到岸边送行,但见一桨一船荡向湖心,直到淹没在湖云深处。

        自始而终,李叔同都不回头一顾,杨、黄二夫人黯然神伤,福基更是恸哭而归。

12

        李叔同出家后,更名弘一法师,谢绝俗世应酬。他深恐堕入名利场,变成个“应酬和尚”,因此每到一处,必先立法三章:一不为人师;二不开欢迎会;三不登报。

        58岁那年,弘一居青岛湛山寺,市长沈鸿烈邀他赴宴,法师作偈道:“昨日曾将今日期,出门倚杖又思惟。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筵中甚不宜。”拒绝得委婉而又坚决。

        弘一曾是蔡元培的学生,蔡有一次邀见,当弘一知道先生已是官宦加名士,照样闭门谢客。

        有一次杭州某名人三番五次相邀,弘一迫不得已敷衍。在西湖边的素菜馆里,主人忙了半天办了盛馔,陪客到齐已一点钟。众人饥肠辘辘,相继开吃,忽见弘一法师碗筷前端坐,丝毫不动。问之则曰:“我是奉律宗的,过午不食,各位居士自便。”

        主人请客,本为显攀大师骄人,不料反成笑柄,郁闷终身。

13

        一次丰子恺请弘一到自己府上小坐。弘一法师每次在藤椅上坐下前,都把椅子摇一摇。屡次三番,丰子恺忍不住问何以如此,大师答:“椅子藤条间,或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要把它们压死。先摇一摇,以便走避。”

        又一次,弘一法师整理日本古版经书时,发现一只风干的夹扁了的苍蝇。弘一用一张玻璃纸,套在长方形的纸板上,制成精致的镜框,把苍蝇粘在正中,画上红线框住,题款“瑞穗国古苍蝇”,盖上“弘一”小印,郑重其事地送人。

14

        无论留须在俗,还是削发出家,李叔同都很爱国。

        上世纪初,杭州有“劝用国货运动”,刚留学归来的李叔同有多套西装,他也爱穿西装,但经此之后,洋装不再上身,只着布袍马褂。丰子恺见老师穿的褂子松垮,就送他一条宽紧带,李叔同拒绝了,说:“我不用———这是外国货。”

        出家之后,丰子恺去看老师,见他用麻绳束袜,第二次就买了些宽紧带送他。李叔同又拒绝,丰子恺说:“这是国货———我们自己能够造了。”

        听了此话,李叔同高兴地收下。

        早先,英国的水彩颜料为世界之冠,永不褪色。有一天,丰子恺收到弘一法师的来信,要他帮忙买一些,信中特别说明:“此虽洋货,但为宗教文化,不妨采用。”

        抗日战争期间,弘一法师写了不少具爱国思想的对偈送人,其中著名的一句是“救国不忘念佛,念佛不忘救国”。

15

        李叔同五岁丧父,他对母亲特别孝顺。二十岁时他陪母亲南迁上海,除读书工作之外,天天左右相伴,直到母亲去世。

        李叔同后有文字说:“那五六年,是我平生最幸福的时候,此后便是不断的悲哀与忧愁,直到出家。”父母在,不远游,自母谢世,他心中再无牵挂,遂告别故里,游学东瀛,并改名“李哀”,号“哀公”。

16

        弘一法师十分谦虚。他曾自号“二一老人”———此源于古人诗句:“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

        他去青岛,好友叶恭绰得知,在青岛准备了隆重的迎候仪式。其知道后改了船期,以避铺张,不骛声华。

        弘一法师专修戒律森严的律宗,着粗布衣衫,一日两餐,甚至不吃菜心、冬笋、香菇等,理由是价格比其他素菜贵。夏丏尊曾有进口白金水晶眼镜相赠,他转送给泉州开元寺,后变卖折大洋五百购买米粮,供僧人斋饭。

        他每日早起早睡,黎明即起,冷水擦身,但凡染病,从不经意。有一次患病在床,有人前往问候,李叔同说:“你不要问我病好了没有,你要问我佛念了没有。”

17

        刘海粟回忆李叔同说:“他出家苦修律宗,一次到上海来,许多已经发达的旧友招待他住豪华饭店,他都拒绝了,情愿住在一间小小的关帝庙里。我去看他时,见他赤脚穿草鞋,房中只有一张板床。我难过得哭了,他却双目低垂,脸容肃穆。我求他一张字,他只写了‘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

18

        弘一法师在山寺中读经,有年轻画家去拜望。两人散步时,画家见山上有枯树发新枝,便浪漫发挥道:“因为有您这样的高僧来到此山中,枯树为灵气所感,起死回生了。”弘一法师说:“不是,是我每天为它浇水,它才慢慢活起来。”

        两人又前行,见一凶猛豺狗,青年画家心惊胆战,但那豺狗却在法师左右欢蹦,做亲昵状。画家大为感慨,说法师真乃世外高人,连猛兽都被感化。弘一法师说:“非也,此豺狗早先为猎人设套所伤,是我救了它,为它疗伤喂食,所以它喜欢我。”

        和弘一法师攀谈的画家,即是年轻时的徐悲鸿。

19

        弘一法师在福建惠安弘法时,有当地校长庄连福慕名而来,但未进山门,即遭拒绝———管门的传贯和尚拒不开门,因为庄是基督徒。庄校长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异教不相容”是山门老规矩,在传贯看来,自己是做了一件理直气壮的事。当天晚上,他向弘一做汇报,希望博得师傅的表扬。岂料弘一大师听后将传贯好一顿批评,责令他次日下山,向庄校长赔罪。

        第二天,庄校长给学生上完课走出教室,发现墙根跪着个和尚。校长急忙上前扶起,仔细一看,正是昨天让他吃闭门羹的僧人。

        说明来意,道歉完毕,传贯和尚又从怀里取出单条四幅及一本《华严经》,送给庄校长。庄校长不收,传贯说:“单条四幅为大师手书,《华严经》也为大师恭录,你若不收,我就回不到寺里去了……”

20

        62岁时弘一法师沉疴不起,知大限将至,吩咐弟子传贯说:“我命终前请在帐外念佛,但亦不必多念。命终后勿动我体,锁门八小时。八小时后,不必擦体洗面,随身衣被裹了,送往后山坳中即可。历三日有虎食我最好,虎不来则就地焚化。化后再布告周围,万不可早通知。”

        1942年10月10日,西归前三天,弘一法师手书“悲欣交集”四字赠侍者。此为大师人间绝笔。

        “悲欣交集”来自于《楞严经》:阿难整衣服,于大众中,合掌顶礼,心迹圆明,悲欣交集,欲益未来诸众生故,稽首白佛:大悲世尊!我今已悟成佛法门,是中修行,得无疑惑。常闻如来说如是言: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自觉已圆,能觉他者,如来应世。我虽未度,愿度末劫一切众生。

        弘一大师手书“悲欣交集”之后,还有重要的三个字,就是“见观经”,也就是《观无量寿经》。

        作为“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他不仅拥有传奇的人生,还在诗、词、书、画、音乐、话剧、篆刻、文学等诸多方面都有相当的造诣。

        他是第一个向中国传播西方音乐的先驱者,他创作的《送别歌》经久不衰;他也是中国第一个开创裸体写生的教师;另外,他还是中国话剧的鼻祖。

        用他的弟子丰子恺的话说:“文艺的园地,差不多被他走遍了。”而他在皈依佛门之后,则一洗铅华,笃志苦行,成为世人景仰的一代佛教宗师。

        书法上,鲁迅、胡适等都以有一幅李叔同题字为荣。

        他早年的书法章法紧凑,笔锋锐利,才气纵横,逸宕沉稳,脱胎于《张猛龙碑》并自成一格。三十九岁之前的书法作品都集于《李息翁临古法书》中。

        到了中年时,书法技艺日臻成熟,跳出北碑影响,骨骼挺劲,笔画稍瘦,起落严谨,放少敛多。

        一九一八年他出家于杭州虎跑寺,法名演音,号弘一,观他50岁左右的书法,便能感受到其平淡、恬静、冲逸的神韵。

        晚年时,他强调书法如佛法:“见我字,如见佛法。”书法中火气消尽,脱掉旧貌,用他自己的说法是:“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静、冲逸之致也。”

        世人感受到的是涤荡俗念的宁静淡远,超凡入圣的至情,童趣与高度修养相结合的博大深邃。

        绘画上,他曾是日本国际书画展上第一位参展的中国人,两幅佳作获得日本文艺界广泛好评。

        音乐上,李叔同是中国现代歌史的启蒙先驱。接受了欧洲音乐文化的李叔同,把一些欧洲歌曲的现成曲调拿来,由他自己填写了新词。这些歌曾在全国范围内广为传播,像《送别》、《忆儿时》、《梦》、《西湖》等,特别是《送别》,先后被电影《早春二月》、《城南旧事》成功地选作插曲或主题歌。

《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夏丏尊曾对他有一个简明的评价,即“做一样,像一样”。

        俞平伯也曾经这样评价过他:“李先生的确做一样像一样:少年时做公子,像个翩翩公子;中年时做名士,像个风流名士;做话剧,像个演员;学油画,像个美术家;学钢琴,像个音乐家;办报刊,像个编者;当教员,像个老师;做和尚,像个高僧。”

        又岂止“像”,活脱脱就“是”。样样都能从一个“真”(真性情、真学识、真才具)字中抽绎出人之为人的神韵——是真公子自翩翩、是真名士自风流、是真高僧自庄重。

        行者常至,为者常成,总须用心用力去植一棵树,才可望开花结果。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谨以此文悼念弘一法师圆寂75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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