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华盖世,中年遁入佛门,临终遗言:悲欣交集

2017-12-06 16:58:35 来源:网络 点击:

 

在中国现代史上,

有一位神一般的存在,

他是旷世罕有的文艺通才,

音乐,他被誉为中国近现代音乐启蒙者;

绘画,他堪称中国现代美术之先驱;

戏剧,他是中国话剧艺术的奠基人;

书法,他是近代著名书法家;

篆刻,他是西冷印社的早期成员;

教育,他培养了一大批名扬天下的艺术家。

他就是李叔同,

在他写过的诸多音乐中,

有一首根据美国民乐填词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有华人的地方就有这首歌。

他出身豪门,才华盖世,风流多情,

身边从不缺少女人,

然而,38岁那一年,

他抛下美丽的日裔妻子和两个孩子,

头也不回一脚踏入佛门,当和尚去了,

并得法号弘一法师,

自此24年,直到生命终结,不再过问凡间事,

青灯一盏向佛门。

临终之际,又留下谜一般的“悲欣交集”四字,

近80年来,无数中国人据此四字,

猜测这位前半生历尽繁华、后半生归于空寂的大师,

他那神秘而又令人神往的内心世界。

李叔同临终前书写下的偈语“悲欣交集”

他是一个像人的人…

对他最了解的一位学生丰子恺,对他的评价是:

他是一个像人的人。

生逢乱世,每个人都被时代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

而李叔同,犹如洪流中的一叶扁舟,逆流而上,

他始终在勇敢地,认真地,做自己。

画油画,他提倡写生,认为描绘实物,

才是训练构图和绘画基本功的科学方法。

他把自己在日本留学时创作的半裸少女图挂于书房,

被亲友传为奇事,在当时可谓离经叛道之举。

他不仅自己画,任教于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时,

还为学生开设写生课,并聘请裸模,

在20世纪初开创史无前例的艺术实践。

演话剧,他在日本和留学生一起创办“春柳社”,

他剪掉胡子,自己设计服装造型,

在房间里装扮起来,对着镜子琢磨扮相和姿势,反串茶花女,

日本元老级戏剧家松居松翁,

赞他演得“优美婉丽,绝非日本俳优所能比”。

继《茶花女遗事》《黑奴呼语录》之后,

东京掀起话剧旋风,中国也才有了话剧的萌芽。

至于传统的诗、词、书、画、印刻,他更是无不精通,

故无论是在故土津门,还是在繁华沪上,

他都是公认的翩翩才子,文艺通才。

但这位驰骋于艺术天地无往而不利的才子,

内心却孤苦敏感,十分脆弱。

李叔同的茶花女剧照

内心苦闷的风流少年

作为天津官商、显赫世家“桐达李家”的三少爷,

他是父亲李筱楼68岁时和19岁小妾生的孩子,

虽锦衣玉食,气派非凡,

却因庶出的身份,在五岁丧父后,

就和生母在大家族中低眉顺眼,谨小慎微地生活。

而认为“小妾之子多根性低劣”的二哥,

又对他实行“宁可严死,不可宽活”的督教方式,

在对他启蒙的几年中,稍有差池,必加以严惩,

让他从小就倍感压抑,养成了孤傲内向的性格。

受家庭信佛氛围的影响,再加上心有不平,

小小年纪他就喜欢《大悲咒》《金刚经》等佛学经典的空灵之感,

觉得只有在背诵佛经时才能感受到平等和安详,

并在七八岁时就有了人生苦、空、无常之感。

这实为他中年以后踏入空门,埋下了伏笔。

少年李叔同

18岁时,

母亲为他做主聘娶当地经营茶叶生意的俞家之女,

李属龙,俞属虎,

家中保姆说他们是“龙虎斗”的命相,

一辈子合不来,虽是迷信,却又不幸言中,

李叔同对这位发妻实在没有多少深情。

虽然艺术给了他很多快乐,

却仍不能疏解他内心的苦闷,

像当时的很多名士一样,他迷上了戏曲

热衷于唱京戏,捧戏子,

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票友。

当时名伶杨翠喜色艺出众,红遍京津,

李叔同对她情有独钟,倾慕迷恋,

经常去听她唱戏,并送她回家,

和她有一段撕扯不清的情感纠葛

直至她被官家包养,嫁作商人妇,

还为之惆怅不已。

名伶杨翠喜

他风华正茂之际,恰是国家内忧外患之时,

受康梁影响,他流露出“老大中华,非变法无以图存”的思想,

还刻闲章一枚,称“南海康君是吾师”,表达对维新变法的推崇。

变法失败后,有人根据李叔同在变法期间的言论,

怀疑他是康梁同党,为了保障安全,

也为了离开一直让自己倍感压抑的大家庭,

李叔同扶母携妻移居上海,在法租界租房暂住。

“桐达李家”在上海申生裕钱庄设有柜房,

他可以以少东家的身份支取相当高的生活费。

才华横溢的李叔同在上海如鱼得水,

很快便在文坛与名士圈中活跃起来。

风流才子,实则内心苦闷

然而国事的衰败,前途的渺茫,

让一腔热血,无处发泄的李叔同更为苦闷,

他愈发沉迷于秦楼楚馆,以诗酒声色自娱。

沪上名妓李苹香,朱慧百,谢秋云等,

多和他往来酬唱,时相厮磨。

章士钊为李苹香作传,惋惜才女所生非时,

叹其从不幸遭逢终至自我沉沦,

李叔同特为其作序。

联系他后来亲饰茶花女之举,

可见他对欢场女子的一种同情与怜惜。

为学生开设写生课,并聘请裸模,右二站立者为李叔同

25岁,母亲去世,砥砺求学

1905年3月,李叔同25岁时,

年仅46岁的生母辞世,

母亲临终时他正上街置办棺木,

未能亲送,成为他一生最大的憾事。

扶柩归津,兄长坚持“外丧不进门”,

这更激起他内心对封建旧制的抵触,

登报声明将尽除一切繁文缛节,别定新仪。

据当时《大公报》报道,

到会400余人,多当时名流显要,

全家穿黑衣送葬,李叔同在灵堂弹钢琴伴奏,

请一班儿童合唱他亲自作词作曲的哀歌:

“松柏溪翠蕤,凉风生德闱,

母胡弃儿兮,长逝竟不归。”

哀戚至诚,轰动一时。

母亲之死,让他警醒反思自己的人生,

“恨年来絮飘萍泊,遮难回首。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

失去了最令他牵挂的人,

他留下“度群生,那惜心剖肝!是祖国,忍辜负”的誓言,

希望找到一条救国救民之路,施展抱负。

恰逢“直隶新政”急需美术音乐人才,

受严修、赵元礼影响,他在办完母丧之后,

迅速赴日留学,专攻美术,辅修音乐。

李叔同自画像

五年的留学生涯,他刻苦自励,

为了不浪费光阴,除了约定时间,决不会客。

有一次,他约了欧阳予倩早上八点见面,

欧阳迟到了五分钟,

结果就见李叔同开了窗对他说,

我和你约的是八点钟,

现在没有工夫了,改天再约吧。

欧阳知道他的脾气,只好无可奈何地走开了。

为了学好人体写生,除了在校用功,

他还专门雇了一位日本女子做模特,

后在接触中李叔同与她产生感情,遂结成夫妇,

他留存后世的唯一人体作品《出浴》就是这位日籍女子。

禀赋极高,又如此用功,

他的美术作品得以两次参加白马会画展,

该画展中的作品可以代表当时日本油画界最高水准。

同时,他也看重音乐的美育和社会功能,

以个人之力编著《音乐小杂志》《国学唱歌集》,

来传播西方音乐知识,推广西方现代作曲法。

李叔同画作《半裸女像》,据传画中模特即李叔同后来的妻子

淡泊寂寞自命清高的中年

1911年4月,李叔同学成归国,

他先抵达上海,将随之而来的日籍夫人安置妥当,

再北上天津,应直隶高等工业学院之聘,任图画教员。

1912年初,孙中山在上海宣布中华民国成立,

李叔同写下“看从今,一担好河山,英雄造”的慷慨之句,

同年,他被邀请至上海担任革命党人主办的《太平洋报》文艺版主编,

以艺术形式拥护辛亥革命和共和新政。

与此同时,他还在城东女学教授文学和音乐。

此时的李叔同,虽有家室在沪,

报社中又有柳亚子等同声相和的文人,

但他却越来越喜欢过离群索居的生活,

不是在城东女学教课,

就是在报馆三楼的小房子里看书编稿,

偶尔房门虚掩,就见他伏在案上,或写或画。

当时报馆里的一众编辑,有如十年前的李叔同,

不脱东林复社公子哥习气,

编完稿子,多向歌场酒肆征逐,

或使酒骂座,或题诗品妓。

而此时的李叔同,却不再混迹此列了。

从他的诗句“生来未藉东风力,老去能添晚节香”

“寄语芳魂莫惆怅,美人香草好相依”来看,

颇有淡泊寂寞又自命清高之感。

李叔同画作

这种心境的转变,和母亲辞世带给他的伤痛有关,

他曾说,母亲死后,他的人生,

“就是不尽的悲哀和忧愁,直至出家”。

而辛亥革命前后,金融市场一片混乱,

各大钱庄票号借机宣布破产侵吞客户存银,

李叔同家的百万家资倏忽间荡然无存,

肩负着一南一北两个家庭的开支,

让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终于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压。

此番来沪,一方面是为有个固定的收入,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在事业上有所进展。

但时局的动荡变幻,未能使他如愿以偿,

民主革命旋即遇挫,《太平洋报》因负债闭馆,

而城东女学的薪俸又难以维持生活,

他只好辞去教职,转而应浙江第一师范校长经亨颐之邀,

去杭州主持图画和音乐的专修科目,

此后便于上海和杭州之间,为生计而奔波。

一生中最忙碌、充实的日子

李叔同做事极为认真,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得极为彻底,

单是从他的仪表中,也可以窥见一斑:

做翩翩公子时,一身长袍马褂,戴一顶丝绒碗帽;

东渡留学时,剪去长辫,西装革履;

为人师表则是一身布衣布鞋,戴一副黑边眼镜,整洁朴素。

东洋留学毕业照

他备课十分用心,一小时的课,

预备的时间就要半天,

而为了最高效地运用课上时间,

他都是提前把两块黑板写满。

音乐课,有同学看别的书,

他从不立刻责备,而是在下课后,

用轻而严肃的声音说,某某等一等出去,

等别的同学都出去了,

他才和气地对这位同学说,

下次上课时不要看别的书。

说完微微一鞠躬,表示可以出去了,

学生红着脸出来,再不敢犯。

同事兼好友夏丏尊说,

他做教师,有人格作背景,

好比佛菩萨的有“后光”,

他从不威胁学生,而学生见他自生敬畏,

他从不严责学生,而学生自会用功。

在浙江一师的六年,

他先后开设了素描,油画,水彩,图案,西洋美术史,

弹琴,作曲课,写生课,

是他在艺术领域里驰骋最潇洒自如的日子,

也是他一生最忙碌、充实的日子。

受教于他的弟子,拿命捍卫他的遗产

同时,他也为中国近代艺术教育,

培养了一大批日后在美术音乐领域卓有成就的人才。

著名漫画家丰子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叔同对他的影响可谓既深且长。

在木炭写生课上,习惯了临摹的学生无从下手,

李亲为示范,而只有丰和少数几个同学能领悟上手,

而李一句“从未见过你这样进步快速”的鼓励

更是让丰作出了把一生献给艺术的决定。

丰子恺

学校有位姓杨的训育主任,做风急躁,

丰子恺与他发生口角,动手打了起来,

杨先生吃了亏,要求校方召开全校紧急会议处理此事,

并当场提出必须上报教育厅,开除丰子恺学籍,

会场上只有李叔同仗义执言,

认为学生打老师固然不对,

但老师也有没教育好的责任,

而丰子恺是个人才,平时也无大过,

如果因此就葬送他的前途,

毁灭一个人才,那才是国家的损失,

希望能宽恕他一次,记大过让他改错,

并亲自带他一起向杨老师道歉。

大家一致赞同,杨先生也只好作罢。

他关键时刻的几句话,决定了丰子恺一生的走向。

此事之后,李叔同把丰子恺等几个学生叫到房间,

拿起一本名为《人谱》的书,指着其中一条念:

士之致远者,当先器识而后文艺。

然后又耐心地为他们解释,

要做一个好的文艺家,必须先做一个好人。

一个文艺家倘没有器识,

无论技术何等精通熟练,亦不足道。

这也就是他所提倡的,

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

丰子恺明白老师的用心,时刻牢记着他的话并奉行终生。

1936年,与佛学家虞愚(右《护生画集》五的文字书写者)及蔡吉堂在厦门合影

他曾答应恩师,

为他五十到一百的寿辰出六集《护生画集》,

此后三十年间,

不管世道如何多变,遭际如何坎坷,

他都破除万难,谨守承诺,

文革时期,备受折磨的他身心俱损,

仍在逝世前秘密完成百幅图画的绘制和文字说明,以待机缘。

1978年,弘一法师的弟子广恰法师于粉碎“四人帮”后从新加坡返沪,

展阅丰子恺遗稿,百感交集,亲携去乡,

以筹出版,

终于在弘一法师冥寿百岁之际出版了《护生画集》第六册,

实现了师徒二人的遗愿。

《护生画集》册页

李叔同的另一位高足刘志平,

毕业后留学日本,专攻音乐,

因经济上遇到困难而忧虑重重,

此时的李叔同已有入山为僧之意,

但为了资助刘渡过难关,

肩负两家生计,每月工资也不过105元的他,

决定每月省下二十元寄往日本,

为了让他宽心,还专门和刘约法三章:

不必偿还,不可告人,直至学成。

为践行承诺,他甚至推迟出家近半年之久。

此恩此情,在刘志平心中,胜过生身父母,

在李叔同出家的20多年间,

他义无反顾地承担了对恩师的供养。

李叔同知道刘教书以来没有积蓄,

每次接受供养,都要寄些字幅回赠,

希望待有缘人收藏,让他留作养老之用,

先后赠送的书件数量盈千,整整可装十二口箱子。

抗战时期,刘志平雇船将字画秘密运出上海,

日寇得知,派卡车追踪搜寻,

虽遭抢劫,所幸大部分精品被掩护保存了下来。

为保护这批书法精品,刘不敢出任远职,

一家人于浙西兰溪乡间,作小贩糊口,

万般困厄,也没有出售过恩师的一件作品。

孔祥熙曾托人出500两黄金,

为美国博物馆收买李书《佛说阿弥陀经》,

也遭到刘的拒绝。

文革期间,年逾七旬的他,

冒着被批死,打死的危险,

对逼迫他交出艺术珍品的人说,

“生死事小,遗墨事大。”舍命保住了李叔同的墨宝。

2000年12月30日,刘志平之子刘雪阳,

将父亲用生命保存下来的159件法师作品捐赠给政府,

成为弘一法师纪念馆的永久性展品和藏品。

李叔同晚年的书法

出家而去,妻子痛哭,也未回头

1915年秋,李叔同过完暑假,独自从沪返杭,

此时他不仅在浙一师任教,

还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艺术课,

要在杭州,南京,上海间往来奔波。

和夏丏尊闲聊时听他提到断食,

据说可以治疗各种疾病,使身心更新,

被肺病和神经衰弱等顽疾折磨的他很感兴趣,

便于第二年冬天年假之际去虎跑寺试行。

在离尘隔俗的寺内渐进断食的20天里,

他看到僧侣的日常生活,竟然十分喜欢,

并且有心地清凉,脱胎换骨之感。

回校后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私下里却开始吃素,读经,供佛,

并在给刘志平的信中说:

“自去腊受马一浮(国学大师)大士之熏陶,渐有所悟。

世务日淡,职务多荒。……剃度之期,或在明年。”

断食后的李叔同

1918年6月30日晚,

已处理完一众俗事准备第二天出家的李叔同,

把丰子恺等三位学生叫来,

告诉他们自己第二天就要入山,

让他们分别挑拣自己的书籍什物,

他只留几件粗布衣服和日常用品。

学生问他,老师为何出家,他回答,无所为。

学生又问,忍抛骨肉乎?

他答:人事无常,如暴病而死,欲不抛又安可得?

日籍妻子赶来,说日本和尚是允许有妻室的,为何要让她回国?

他只是把手表交给她作纪念,

并说上海的珍贵物品全由她处理后作为归国路费,

并安慰她,你有技术(她曾学医),回日本后也不会失业的。

说罢,乘船离去,任妻子在身后失声痛哭,也未回头。

而为僧的24年里,他也从未回天津老家探望发妻和两个儿子。

出家后的李叔同

世人对于他在声名鹊起,正该激流勇进时的出家,

有种种或褒或贬的猜疑和争论:

无法面对自己造成的一妻一妾的尴尬局面,

无力承受越来越重的家庭负担,

担心因年轻时声色犬马的造作而遭受果报,

报国之志未得施展,追求灵魂的归宿,等等。

而实际上,他在自己的几篇文章中就有所交待,

受家庭熏染,从小就喜欢背诵佛经时的空灵之感,

父亲的亡故,生母的卑微,家族的歧视,兄长的势力,

早早就让他感受到人生空、苦,无常。

年少时,不论是在天津,上海,还是东京,

他都生活在风华旋裹的氛围中,

人到中年后,逐渐厌倦了浮华声色,

在浙江一师任教期间的忙碌与充实,

一洗他年轻时沾染的所谓名士风气,

内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净和平淡,

一种比小时候读佛经时还要清澈明朗的感觉逐渐升起,

亲历断食感受到的身心轻快,

目睹他人剃度内心受到的极大撞击,

以及友人看他在寺中不僧不俗的样子

一句“不如索性出家做了和尚,倒清爽!”的点醒,

最终,让他“为了追求一种更高更理想的方式,

以教化自己和世人”而发心出家。

他认为,佛教为世人提供了一条

对治“生命无常”这一根本苦痛的究竟之路,

没有比依佛法修行更为积极和有意义的人生之路了。

1924年于衢州祥符禅寺闭关前与当地居士合影

世间已无李叔同

出家之后的李叔同,在灵隐寺受戒时,

辗转批读了马一浮所赠的两本律学典籍,

不禁悲欣交集,发愿要让废弛已久的佛门律学重光于世,

而他后来的一切事务就是从事对律学的研究和弘扬。

此后,他钻研南山律和《四分律》,

著成《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等众多弘律作品,

并不辞辛劳,几经波折培育僧才。

在灵隐寺闭关受戒之时,他致信印光法师,

询问如何“感通”而达“三摩地”,

印师复信说:闭关用功,关键在于专一,

未得一心之前,不能急着求感应,

否则就是修道的一大障碍,

得一心后自然有感应,

心如明镜当台,映照森罗万象。

又在他想要刺血抄经时说,身安而后道隆,

入道的门径很多,要看个人的志趣,并没有非此不可的方法;

必须要有的就是诚与敬,如果没有这两点,

就是木无根而欲茂,鸟无翼而欲飞。

印师强调书法如佛法的见解,

更是直接影响了弘一此后书法的走向。

他还提醒弘一,要警惕“我慢自大之派头”,

“学一才一艺,不肯下人,

尚不能得,况学无上菩提之道乎?”

这些点拨令弘一越来越服膺这位净土宗第十三祖的大师,

他多次恳请,终于成为印光法师破例所收的唯一出家弟子。

丰子恺画的弘一像

“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律宗戒律之严可见一斑,

而弘一大师“以戒为师”,刻苦奉行。

他每日只吃两餐,过午不食,而且所食无非白菜萝卜;

衣不过三,寒冬亦如是,一件百衲衣,满是补丁,一双僧鞋,穿了十几年。

洗衣,缝补,日常洒扫,都自己动手,绝不假手于人。

外出云游,也不过是一张破席裹着一条千疮百孔的单被。

丰子恺寄来宣纸请他写佛号,

多出几张宣纸他也要回信问如何处理,

而死前在遗嘱中详细交代如何避免伤及虫蚁,

可见他持律之谨严仔细,且至死方休。

弘一法师照

随着佛学修为的增进,

他褪尽忿躁之气,不再追求圆满,

认为不圆满正是促使自己上进的契机,

以“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自勉,

称自己为“二一老人”,在自行奉律之外,

开始扩大行脚范围,以各种方式利化众生。

以洗净铅华,蕴藉有味之“弘一体”弘扬佛法,

与弟子丰子恺合著《护生画集》传播慈悲精神,

为太虚大师的《三宝歌》作曲,并创作《清凉歌集》,传唱法音。

1937年底,厦门处于战事前沿,

舰队频繁出入,飞机不断轰炸,

众人劝其避难远行,他却宁舍身护法,而不愿苟且偷安。

并以“莫嫌老圃秋容淡,犹有黄花晚节香”自勉,

集众演讲,弘法开示,尽己之力,宽慰众生。

每有开讲,座位后面的墙壁上,

都挂着一幅他亲手书写的中堂,

“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

后有跋语:“佛者,觉也。

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

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

以此激励僧俗两界,奋起救国。

弘一法师行脚途中

1941年8月28日下午,

弘一法师召妙莲法师入室,口授遗嘱,

从容而周到地安排后事的每一个细节。

他还嘱咐弟子在火化遗体之后,

记得在骨灰坛的架子下面放一钵清水,

以免将路过的虫蚁烫死。

九月初三日晚七时四十五分,法师呼吸少促,

待其吉祥卧后,妙莲法师开始助念,

少顷,法师眼中滴落晶莹泪珠,

正是他在遗嘱中提及的悲欣交集之感的流露,

八时整,弘一法师在经文佛号中圆寂,

过七之后,法师灵龛在承天寺化尽,

留下一千八百多枚舍利。

圆寂照

印光法师有法语云:

人生事事皆可伪,独临死之时不可伪为,

种种修持,若无诚敬,则与唱戏相同,

苦乐悲欢皆属假装,不由中出。

纵观弘一法师一生的修持,

不论是出家前的艺海驰骋与教学

还是出家后持律弘法的苦修,

皆出于至诚,毫不作伪,

故而能求得究竟,彻悟生死。

他63个流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

从朱门子弟,风流半世,到空门高僧,穷困半生,

他传奇的一生即是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

更是以入世的方式弘出世的精神,

为烦恼众生带来无上清凉的佛光。

弘一法师传记电影《一轮明月》中有这么一个场景:

清晨,薄雾西湖,

即将离去的叔同,和苦苦挽留他的日本妻子雪子,

两舟相向。

雪子:“叔同——”

李叔同:“请叫我弘一。”

雪子:“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李叔同:“爱,就是慈悲。”

抛妻弃子是寻常世人所难以理解的冷漠与无情,

然而,在由李叔同向弘一转变的那颗心间,

充满的,是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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