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云:谈书法创作形式的创新
2019-08-05 16:34:21 来源:网络 点击:
书法创作,面临的一个实际问题,就是创作的形式。在古人的句子里,是没有“创作”、“形式”这些个词的。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西方文化逐渐进入中国,由翻译而形成了许多复合词汇。“创作”、“形式”就是复合词。所谓“形式主义”的定义,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应该说,“创作形式”的概念是伴随着现代艺术而来的。
形式,起源于实用,起初并非以为形式。就象人当初的“衣服”,是为了御寒、遮羞。当人们意识到形式,并把形式单独拎出来讨论时,就象现代的“时装设计”,貂皮衣下可以露着肚脐,与实用已经相距甚远了。现在来谈传统书法的现代创作形式,先将它暂切为三个概念:传统书法;创作形式;现代。
一,传统书法。
我们可以从大量的古代碑帖中,看到传统书法的各种书休、各种风格。说穿了,古代碑帖就是传统书法。在这里已经毋须赘言。
二,创作形式。
传统书法的创作形式,都是古人在不同的年代,从实用开始发展的。比如信札、手卷、册页、中堂、对联、条幅、横幅、扇面等。
在宋代之前,无论纸张还是缣帛,用于书法,其竖宽不过一尺多,所以那时主要是信札、手卷、册页诸形式。当明清广泛使用大幅纸、缣帛后,才出现了中堂、对联、条幅、横幅,大都是装裱成轴。那时的房子墙壁较高,裱个七、八尺才般配。条幅与使用屏风有关,称作为四条屏、八条屏的,这个“屏”,起初就是指屏风。扇面,更是为了实用,随身携带,既可解暑,又可观赏。
古人的纸,是以洁白与光滑为美的。我们今天在博物馆看到唐来人的摹本,皆用名贵的硬黄纸,据记载,当年新的硬黄纸“晶莹剔透”,而我们所见,却已是深赭石色。就象我们以青铜器的锈绿为美,实际上青铜器在刚刚制作出来时是银光闪亮的。碑帖上的残缺,实为年代悠久,虫蛀破损,当初哪里会是这样。
当我们谈起唐人摹本,谈起青铜器,除了不可变化的墨迹与器皿造型,深赭石的纸与铜锈绿已作为我们客观上的审美标准。所谓传统、所谓古典,实际上属于复合审美。这种审美,叠加了许多的东西。
当我们把这些东西单独拎出来摹仿、理论,并加以重视、发展时,就称为了“形式”,而且是“创作形式”。
三,我们再来看看“观代”。
再尚古,我们也无法逃避一个事实一一我们是现代人。因此,现代书法首先要考虑一个客观条件展览。
再尚古,我们也无法逃避一个事实一一我们是现代人。因此,现代书法首先要考虑一个客观条件展览。
展览馆是高大的,与老式住房相差无几。前些年的展览和家庭悬挂差别并不大。而现代的房子高不过三米左右,比展览馆要矮上好多,所以,展览效应与家庭实用逐渐拉开了距离。家里又是衣橱书柜,又是沙发桌椅,别说七、八尺的条幅、中堂,去掉个一半都挂不下。于是,镜框在家庭普遍使用,斗方、镜片的形式使用开始多了起来。斗方、镜片自古有之,古人把它装裱成册页,一般是集数幅为一套。后人不同的是将其单独在镜框中挂出。
八十年代初,我在北京荣宝斋买了些信笺纸,在上面写小字,当时仅仅是因为这种纸不太洇(我不喜欢用生宣尤其是用净皮写小字,涩而滞,细微处难以表现,又有红条纹,挺可人的。我就将四张信笺连在一起,刊于八一年底书法杂志。十年后,我在全国五届书展中获奖的作品就用了这种形式。85年,我将朵云轩的笺纸分别三幅裱于一条屏,展览发表。
这种形式适用于独立的几个内容,集成条幅式。几个圆形、扇形等均可。全国四届书展中,我的获奖作品是三张斗方裱成竖条。这样,既可以避免单独一张而过小,又可以不破坏信札的审美形式。
同时,我又在对联纸上按观有的瓦当图案,分别几段写连续的文字,又可以集成条幅的形式。利用瓦当图案的效果,既增加了古典色彩,又能将文字整体化。或在整张纸上分几段横写,又可以整体作中堂形式。八十年代末,我在一些展览中都用了这些形式。
在全国四届中青展中,我在一张四尺整纸中写书论,我分成四块横式,在每一块横式中,分别写一段隔一条竖线,书论有长短,隔段就有大小。这样一来,保持了四尺整纸的整体效应,又象将一页页帖笺拼帖而成。后来,我又将此演化为隔段的四条屏。
九十年代初,朋友送我有底画的四折小笺纸,大概是身为女性的原因,不甚欢喜。配有精致的指甲盖大小的行书与小楷,非常好看。当年唐代女诗人薛涛自己做“薛涛笺”,深红色,很精小,为书家所喜爱,得以广为流传。在全国六届书展中,我的获奖作品就是将两张四折有底;画的小笺纸,上下裱为条幅,很小,可以让人靠近了看细外。
宋代的“书”,为对齐剪裁、编页号,在每一页的中间都画上“鱼尾”的标志,我就此采用,在一张纸上画一个至四个不等的“鱼尾”。我在全国首届行草书大展上获奖的作品,是以两页纸相连的形式出观的。
八十年代后期,我常利用裁下的七、八分的纸条,将其折成约三寸的窄册页,能拿在手里翻看,又能展开整休作手卷看。后来,我在店里买到了这样的册页。这种窄册页,其实最早起源于君臣上朝时手里拿的狭长木板, 叫“笏”,可随时在上面记事。稍方些的册页显然起源于“牍”。我曾用仿古宣写这样的册页,并在前后接上了册页的面和底,在上下分别用赭石或花青颜色勾边,作为贴边。
另外,我平时还将一幅作品上面用另色的纸衔接,换一种书休写一段叙文或跋文,也很古典雅致。
当然,还有不少形式可以挖掘。说到底,形式是外壳,是表象,是打扮,书法本身才是实质,才是核心,才是长相。又有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为什么说七分?看来这个打扮还是挺要紧的。打扮得休,令长相增色三分。毋庸置疑,长相当然重要,虽说只有三分,可是缺一分不可的,若缺,打扮得再起劲,也是东施效颦。
故此,在传统书法中;尤其是帖学书法的现代创作形式中,应该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一,形式,可以在一夜之间学会,而传统书法的书写功力与技巧,不是一朝一夕能掌握得 了的,这是实质。我们要大量临习古帖,耳濡目染,要肯花时间,甚至每日不辍。
二,用以上形式书写,字须在方寸之内,不宜过大,否则实质与形式不符,会产生大人穿小孩衣服的感觉。
三,不要一味摹仿、套用现有的形式,避免唯形式而形式的“形式主义”,从实用、自然 出发所产生的形式才是有意义的。
孙晓云,1955年生于江苏南京,中国共产党第十七次、十八次、十九次代表大会代表,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江苏省书法家协会主席,江苏省政府参事,江苏省文联副主席,江苏省美术馆名誉馆长。全国书法展、兰亭奖评审委员,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篆刻院副院长。中央美术学院博导、硕导,苏州大学博导,南京大学中国书法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