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如何拜年？

拜 年

不求见面惟通谒，

名纸朝来满敝庐。

我亦随人投数纸，

世情嫌简不嫌虚。

明·文征明

        大家知道，明朝人所谓的元旦，是农历正月初一，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春节。而以公历一月一号作为元旦，始于共和国建国之后。不过，简单看一看明代书画家，文人文征明如何在笔墨上过新年，还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如今朋友之间新年问候，大家往往通过微信，在明代，文人雅士之间则互寄拜帖。拜帖始于唐代，而在宋代士大夫文化下大为流行。而当世名士手书拜帖，在集古盛行，书画大盛的宋代文人圈，迅速成为趋之若鹜的收藏品。宋人张世南《游宦纪闻》记录有收藏秦观，黄庭坚拜年帖：

“士大夫谒见刺字，古制莫详。

世南家藏石本元十六君子墨迹；

其间有： 秦观，敬贺子允学士尊兄。

正旦，高邮秦观手状。

庭坚奉谢子允学士同舍。

正月、日，江南黄庭坚手状。”

        文徵明每日习书，作画不缀，当然无暇在新年时候一一登门拜访，对于寄送拜帖，他虽然觉得可以满足人情礼数，但是多少还是颇有微词。为此他在《拜年》诗中，剖陈心迹。

        一方面文徵明也感慨寄送名帖而不能亲自登门有失简慢，不过他也强调名帖所展现的真挚情义。不过收到当世书画名家的亲笔书函，也未尝不是一件不错的新年礼物。

        对于文徵明本人来说，元旦也成了追今抚昔，直抒胸臆的好机会。

        最近几年拍场所见，文徵明元旦时所书诗轴，较精者有二，都是尺幅较大的行楷书立轴，颇有黄庭坚意味，气韵流畅，舒展自如，与常见文徵明小楷相映成趣。而细读诗作内容，表达的心迹也颇为一致，而且对于大家所一贯认为的文征明不事权贵，归隐乡邻，寄情书画的隐逸形象有所丰富和补充。

昔随元宰贺正元，鹵簿分陈舜乐悬。

万炬列星仙杖外，千宫鸣佩玉階前。

履端同庆承天语，嵩寿齐呼祝圣年。

潦倒今无朝省梦，絪缦空忆御炉烟。

右元旦有感作。书似寅叔文学。徵明。

        全诗前三联，所描述的是宫廷庆贺元旦的盛大礼乐仪轨。车驾分布，礼乐大作，烛火光明。而尾联描述诗人当下处江湖之远的心迹：已经不再有出仕之愿，只能回忆当年所见御座前香炉里的轻烟。

僊音缥缈协和鸾，天上春回白玉栏。

日出鸡人徐唱卯，雪消风伯为驱寒。

万方玉帛看王会，一岁仪文重履端。

满目升平题不得，白头惭媿直金銮。

        此诗的结构内涵与前诗相似，同样是以前三联描写春回人间，盛大的宫廷集会以丰盛之仪式昭显新年瑞像。而诗人敢此升平盛景，却无力参与。不仅老病，且远离朝廷，只能把仕途坎坷，不为重用的感慨融入笔墨诗文。

        细读两诗，情感上一脉相承，不仅有盛世之景，也有伏枥之志，冯唐之悲。文徵明仕途坎坷，所以沉浸书画，不仅是表现轻权贵的气节，也多少是李广难封的郁郁不得志。在元旦这样一天，文徵明也不得不一吐胸臆，期待来年。也正因为此，朝廷民间都在元月一日有所祈愿：一岁仪文重履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