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纸,镇的住方寸案头,亦镇的住人心江湖。

2017-10-09 14:11:20 来源: 点击:

         南北朝时期,镇纸就成为文房四宝之外的书房必备了。那时的镇纸和现在不同,多为灵兽,分量压手而玲珑小巧,只占书案方寸之地。

         自宋代起,镇纸就已颇为盛行,以瑞兽祥禽为形的也有很多,玉材质的河图洛书镇纸,以高超的雕琢工艺刻画出卧玉龟背负洛书的形状;还有南宋著名的白玉兔镇纸,俨然一只温和可爱的小兔缩头蜷卧。

江衢州史绳祖墓出土的南宋玉兔形镇纸

          明代万历年间礼部主事屠隆,特别喜爱文房宝品,专著《文具雅编》,书中写道:“镇纸铜者,有蹲虎,蹲螭,眠龙,有镏金辟邪,卧马,皆上古物也。”可见镇纸的形,灵禽瑞兽居多,取祥瑞之意,既镇纸角,亦镇人心,还镇出了不少趣事。

镇江山

         齐高帝萧道成自幼聪慧好学,爱好书法,极擅草隶书,当上太子后挑闲暇时候也常常提笔习字。继位后,齐高帝感慨宗室铺张浪费,下令一律从俭:殿前和御用的物品凡用金、铜制作的器具全都用铁器替代,还以身作则把案前的金质镇纸换做铁的。

齐高帝萧道成(427年—482年)

          有一日他检查皇儿的书法时发现他的字写的歪七扭八,明显不用心,齐高帝大怒,想要惩罚儿子,手头却没有合适的工具,便顺手抄起了自己案前的铁镇纸,皇子受到齐高帝的教训后,自此认真习字。

         齐高帝就跟太傅说:“镇纸是个好东西,能替我压住纸张,换成铁的以后显的勤俭,而且还能当作戒杖使用!”齐高帝得这段点评也因此成了一段佳话。

镇福禄

          唐代期间,文人们肆意潇洒,不按规矩,反而有一种自由而开脱的审美。

         据杜光庭的《灵异记·异石》记载,会稽有个进士李眺,平时放纵不羁,在中进士之前,他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一块小石头,青黑平正,温滑可玩,看着还算可以。于是他就找了个朋友略施雕琢,便放在案头当镇纸。每当有朋友来看望他时,李眺就吹嘘自己得来的这块镇纸是天命所赐,能给自己带来福运。

         结果当年他真中了进士,他的朋友都信以为真,纷纷前来观摩把玩这块镇纸。

镇人心

          乾隆年间,大臣刘墉有一只金狮镇纸,金狮样貌威风,表面流光转动。一日,纪晓岚与和绅前去拜访刘墉,看到这镇纸后都赞不绝口,争相恳请刘墉赠与自己。

         刘墉不卑不亢的说:“这只镇纸是纪念我两个哥哥的,所以不能送给你们。”和绅常常在皇上案前议事,忽觉这只金狮镇纸与皇上的一只一模一样,便起了歪心思,以“之以黄钟大吕之音,清庙明堂之器,推为一代书家之冠”为由,将皇上和纪晓岚引到刘墉家里。

刘墉(1719年 — 1804年),清朝政治家、书法家,大学士刘统勋之子。

         恰巧刘墉正在练习书法。乾隆便免了他的叩拜之礼,让他继续习字。乾隆转身忽见案头上的金狮镇纸,道:“刘爱卿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和朕一模一样的金狮镇纸?”刘墉犹豫了一下,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刘墉是朝堂元老刘统勋的第三个儿子,他的两个哥哥外出办案时,将巡查地方官府账本的结果上报,太后审查时认为账本有纰漏,遂叫太史去查,太史不敢忤逆太后的意思,便称确实有误。

          官府账本为国库供需的根据,上报错误是掉脑袋的大事,刘统勋虽万分悲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二子赐予死刑。后来太后发现竟是自己看花了眼,不禁为两个国之栋梁的冤死而悲痛,又感叹刘家为国效力的决心,遂将自己最喜爱的金狮镇纸拆为两只,赠与刘统勋一只。而刘统勋在二儿子死后一直自责,亦无颜面对刘家的列祖列宗,收到金狮镇纸后,痛哭流涕,并将金狮镇纸给了刘墉。

          乾隆听后心有戚戚,再次赞叹刘家为大清皇室效力的决心与忠诚。

镇江湖

          现代作家陶庵遗梦收藏了一对武镇尺,上刻“明礼仪知廉耻,负责任守纪律”,题为“振铎弟惠存”,“贾自温敬赠”,便是贾自温赠与曹振铎的。

           曹振铎属蒋嫡系,在1948年济南战役中是最大的反抗力量。而贾自温原属冯玉祥部,虽说后来专心乡务,不问政事,不再出山,但与军界私交甚多,一直与曹振铎保持着联系。

          济南战役后,曹振铎奉行“舍车保帅”主义,设法弄清解放军的行军路线后,他用送军粮的名义,驾着一辆载满麦子的大马车,经齐河过黄河,路过解放区到达天津时,去青岛乘飞机逃到了南京,度过余生。

           这对镇纸定是带着贾自温和曹振铎初次见面的气味相投,再到军界刀山火海的惺惺相惜,它跟随主人无数次颠沛流离,历经战火与恩怨的洗涤,不但镇得了方寸案头,还镇住了主人的心性与当时的江湖。

         古往今来的镇纸,由上古异兽,到路边的怪石,再到镌刻励志怡情词句的对尺,它见证着中国文化的变迁,传递着每一代人的温柔和涵养,承载着文人骨子里的优雅,战士血液中的热迈。

          它是书生气和青锋剑的融合,它是剔骨刀与杯中酒的肃杀。从乌衣巷,到茅草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在镇纸上揉成一捧沙,一汪水,一句话,甚至一缕秋波。

          镇江山,镇福禄,镇人心,镇江湖,于悄无声息、波澜不惊之间,它都一一承载。婉转低回,时光荏苒,于是它便“镇”的更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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