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诗书画印研究

2017-06-29 10:03:39 来源: 中国书法杂志 点击:

 

吴昌硕 桃花图轴

 

艺游与归思:吴昌硕诗书画印中安吉情境的建构

 

 朱燕楠

 

          吴昌硕(1844—1927),原名俊,又名俊卿,初字香朴,中年后易字昌硕。别署仓硕、仓石、昌石、昌硕,别号缶庐、老缶、苦铁、大聋、缶道人、五湖印丐、芜青亭长等。吴昌硕原籍江苏淮安,北宋时期先祖避战火,迁往浙江安吉县鄣吴村。其出生于书香世家,祖辈在明朝嘉靖年间成为望族,家族内多人及进士第,其祖父吴渊为清嘉庆时期举人,并官任知县以及安吉县古桃书院山长。父亲吴辛甲也曾担任知县。在吴昌硕家族良好的治学氛围熏陶下,吴昌硕幼年仰承庭训,学习经、史以及训诂之学。弱冠时期倾心刻印,其父多加指引,遂得门径,乐此不疲。咸丰十年(1860)因太平天国运动,举家逃难,历经约五年的流浪生涯,于同治三年(1864)再次回到家乡,此时家中亲友均因疾病而殁,仅有其父健在。

         家乡安吉对于吴昌硕的意义,除了乡情之外,更多的是家国情怀的缩影。吴昌硕在安吉鄣吴村度过了美好的幼年时光,后搬往安吉县城定居,继续学习书画印。战乱之余,从村舍迁往县城的前后数年,早已物是人非,对故去亲人的思念,对现实生活的无奈,以及对未来人生道路的迷茫都映射在这片吴昌硕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土地中。安吉情结已经成为吴昌硕人生的坐标点,在其丰富而又饱经挫折的艺术道路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以往对吴昌硕的研究,侧重其诗书画印的专门研究,对其绘画、篆刻、书体的形成以及书画关系的研究已颇具规模。其生平年谱、绘画全集、篆刻印谱等专门艺术书籍的出版,如《吴昌硕年谱》《吴昌硕书画全集》《吴昌硕印谱》等,成为研究吴昌硕诗书画印十分重要的资料。然而,就地域因素对艺术家创作的影响这一视角而言,研究者多着眼于吴昌硕的宦游经历,对安吉情境的研究略显单薄。本文以吴昌硕的诗书画印等具体艺术作品为研究材料,将吴昌硕生平与艺游经历串联起来,建构其独特的怀乡与归思情境,从而更深入地探析地域因素对吴昌硕艺术创作的影响。

吴昌硕诗稿信札册(部分)

吴昌硕诗稿信札册(部分)

 

移居“芜园”与安吉文艺交游

          据《安吉县志》记载,安吉在汉朝时已经存在,汉灵帝以《诗经》“安且吉兮”而赐以“安吉”为名。隋唐时期属湖州管辖,距今已有上千年历史。家乡安吉作为吴昌硕一生所追忆的故乡,多次出现在吴昌硕诗书画印的创作中。对家乡地域情境的怀念,表现在对竹、梅、菊等常见物象的追忆,在安吉近三十年的生活与交游也为其日后的艺术创作提供了素材与灵感。

一 “芜园”与“梅溪”的日常生活

         同治四年(1865),吴昌硕22岁,举家从鄣吴村迁往安吉县桃花渡。吴昌硕在自家宅边遍植竹、梅、菊等,并将其园命名为“芜园”。房室名为“篆云楼”,书斋名为“朴巢”。移居芜园是吴昌硕艺术道路的开端。此时,在父亲吴辛甲的督促与教诲下潜心读书,并开始研究金石与刻印。吴昌硕有《鄣吴村杂诗》与《芜园图自题》,一诗一画记录了此情此景。《鄣吴村杂诗》因写于宦游期间,略带苦涩:

莽苍蹑林麓,迷离认草庵。唯余古松树,掩映下溪南。别墅何时筑,浮生此足耽。菟裘吾旧隐,秋井试泉甘。高阁动晨眺,秋然问鸽铃。长风披落叶,秋色散荒坰。树带邮亭古,山浮别县青。数行题墨处,清泪忆趋庭。

另一首《芜园图自题》写出了时隔多年后,对故土与乡愁的感叹与忧思:

大钧无遗泽,万物遂其私。荣悴闻不同,亦复得安之。芜园何所芜,人与芜园期。即此足容托,荒陋安足辞。遥遥望白云,慨然发长思。寂寞山城隅,地偏荆榛长。赤手把长镵,种竹开茅堂。念昔归仁里,高曾兹允藏。沧桑人世殊,三径久已荒。卜居桃城中,未殊居故乡。故乡虽未远,易地心忧伤。丘壑望不见,四山云茫茫。

生我母云亡,抚我母尤瘁。三复哀哀诗,益痛灵椿逝。手泽鲜故书,杯棬无旧制。敢谓子克家,析薪懼重寄。茅屋八九间,庶无尘鞅累。原为陇畮民,潜修足自遂。家食苦不给,贾舟湖海游。读书未十年,窃愧升斗求。妻孥守荒芜,谷鸟鸣啾啾。人生天地间,局促宁自由。

秋风日以凉,秋草凄以绿。亦复爱吾庐,携图寄遥瞩。煮字未疗饥,一身徒仆仆。吁嗟梅与菊,终年长濩落。归隐既未能,披图空神往。念我手植梅,及今应一丈。桑柘旧时阴,先人所长养,几年未料理,出门徒惘惘。客中虽云乐,故园终萧爽。何日抛微禄,永作芜园长。岁寒以为期,赋诗作息壤。

吴昌硕 自画像图轴

吴昌硕 月季花图轴

 

        “芜园”对于吴昌硕而言,是“桃花源”一般的存在。可以潜心读书,享受田园之乐。耕读之余,亦有梅花、竹子的陪伴。对于一个刚经历了太平天国运动,依然能够重回故土的人而言,除却悲伤更多的还是庆幸。吴昌硕于咸丰十年(1860)获得应试童生考秀才的资格,因战火阻断,于同治四年(1865)在安吉县补考庚申秀才。其晚年曾有“同治童生咸丰秀才”一方印记录此事,边款记录道:

予生不辰,于咸丰十年庚申,随侍先君子避洪杨之难,流难转徙,学殖荒落。同治四年乙丑乱靖,广文潘芝畦师疆曳之应试,乃入学。予赋重游泮水诗云:秀才乙丑补庚辰,纪其实也。辛酉良月,昌硕客沪上,更治石志之。时年七十又八。

         除了芜园中的景致以外,家乡的风景地名也出现在吴昌硕的诗、书创作中,多以“梅溪”“玉华峰”等为代表。“梅溪”位于安吉县东北,是西苕溪在安吉县出境的一段溪水名称,因溪水两岸多梅花树而得名。吴昌硕曾有一首题画诗写道:“梅溪水平桥,乌山睡初醒。月明乱峰西,有客泛孤艇。除却数卷书,尽载梅花影。”反映了吴昌硕青年时期远离家乡在外游学,途经梅溪时所见之美景。另一处家乡景致玉华峰位于鄣吴村南面,山上多翠竹。另有石马岭,在玉华山南面,均为鄣吴村外出通道周围的景物。吴昌硕在75岁时有一幅《偶写鄣吴村即景》的作品,并交付儿子吴涵收藏,题画诗写道:“玉华峰抱天梯上,石马岭登樵径通。川涌似翻斜谷出,村墟还堕劫灰中。耕桑叱叱驱晨犊,倚树沙沙落晚虫。秋兴苍凉吟不得,年年栖凤失梧桐。”此题画诗一方面表达了画家对家乡的怀念,一方面也表达了因时局动荡,对国家衰败的感叹。另有提及安吉城东、马家渡南面的地方有溪水与凉亭,可以酌茶谈诗,趺坐为乐。诗曰:“万竹拱一亭,位置得其所。调琴淅沥风,听秋萧屑雨。劫后问池馆,少此未焦土。漫云归去来,画成已辛苦。”马家渡也是出西苕溪时的必经之地,风景优美。可见,在吴昌硕宦游苏、沪多年之后,仍然在诗文、书画中对家乡情境十分感怀。

吴昌硕 牡丹图

吴昌硕 菊石图轴

 

二 在安吉的文艺交游

          吴昌硕青年时期在安吉的学识积累,一方面源于其深厚的家学,另一方面得益于师友之间的扶持与请教。之后吴昌硕宦游杭州、苏州,遍交书画界名流人士,对其书风、印风、画风的形成多有助力。吴昌硕曾编《石交集》记录与其相交的师友在书画、篆刻、诗歌上的艺术互动。

        吴昌硕早年在家乡的艺术交游有潘芝畦、施浴升等人。上文已经提到,潘芝畦曾敦促吴昌硕参加同治乙丑(1865)补考咸丰庚申年(1860)的秀才。潘芝畦,初名喜陶,字子余,号燕池。曾在咸丰、同治年间担任孝丰县教官。吴昌硕早年游走于潘芝畦门下学习,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潘芝畦工诗画,尤擅梅花。吴昌硕最早对画梅的认识应当出自于其师潘芝畦。吴昌硕曾于同治十三年(1874)过访潘氏,求得老师诗画数幅,并治“喜陶之印”一方作为回赠。吴昌硕之后宦游苏州等地,鬻字卖画,潘、吴二人也常有书信往来,可见潘氏对吴昌硕的关怀。吴昌硕有《潘燕池先生书问近况奉答》一诗:

薄宦如游民,浮家累妻孥。一屋雨打头,达旦声咿唔。呼名鸟友朋,闭户人菰芦。能狂山简谁,固穷东野吾。读书万卷愁,凿石双手痛。那知刻画能,深入贫贱涂。游刃虽有余,见咄屠门屠。吾师旅食宽,叹息门下孤。容鬓感苍凉,心血愁雕枯。来书赠我言,自苦何为乎。局促人中龙,浩荡江头凫。时光任转移,富贵何有无。春江酒变成,此说良不诬。与公烂醉期,行止交相扶。

       吴昌硕在诗中述说了自己宦游期间收入微薄,生活清苦,有怀才不遇之感。并期待与老师有机会畅饮,且怀念彼时在芜园的美好时光,更有感念师生深厚情谊的意义。吴昌硕曾为潘芝畦治数方印章,包括“喜陶”“紫畦”“燕池”“喜陶之印”“天趣横生”等,面貌不一,是为师生情谊的有力见证。

吴昌硕 玉堂富贵图轴

吴昌硕 墨菜图轴

        吴昌硕除了跟随潘芝畦探究学问之外,与另一位安吉名儒施浴升在文艺上也有师友往来。施浴升,字旭臣,又字紫明,光绪年间举人。施浴升擅长古诗文,其父亲施怡云,为道咸年间安吉邑中学问最为称道之人。吴昌硕早年学诗即跟随施氏,后二人曾学于杭州诂经精舍,师从经学大师俞樾学习辞章以及训诂。施浴升除了在诗文上对吴昌硕有所指点之外,也常常与吴昌硕一同探讨篆刻技法,吴昌硕每有新作,便与施氏分享。早年,吴昌硕第一本印谱《朴巢印存》结集之时,曾请施浴升为其作序:

……吾友芗圃(即昌硕先生早年用名)吴子乃独精此术(指篆刻),岁庚午,予偶过其室,言论之次,徐出其印稿一编,余略一披阅,见夫汉魏之遗文,钟鼎之奇制,以及古籀之源流,白朱体之区别,莫不各尽其奇,灿然毕备……昔者赵文敏公有《印史》传世,吴子年方弱冠,他日积为巨帙,俾后之好古者与文敏书同摩挲焉,是亦吾湖之雅事也。

        足可见施浴升对吴昌硕篆刻技艺的推许。

        施浴升先后五次乡试不第,郁郁不得志,浪迹南北。中年多病,曾经在苏州就医时与吴昌硕话旧交谈,吴昌硕也为其赋诗赠酬。后吴昌硕《缶庐集》成书后,也请施浴升校阅并作序。序中提到“……其胸中郁勃不平之气,一皆发之于诗,常曰‘吾诗自道性情,不知为异,又恶知同’。初为诗学王维,深入奥窔,既乃浩瀚恣肆,荡除畦珍,兴至擩笔,输泻胸臆……”施氏序中推赞吴昌硕诗文流畅,平朴雅致。

       吴昌硕约于二十八九岁开启外出宦游生涯,游于苏州、嘉兴、杭州等地,结识良师益友,包括俞樾、杨岘、吴山等人。吴昌硕早年在家乡安吉所积累的良好艺术修养,以及对诗书画印的学习与认识,均为日后在苏、沪地区的文艺交游奠定基础。

吴昌硕 梅石图轴

吴昌硕 兰花图轴

 

        对安吉的归思:以宦游苏州与旅居沪上为中心

        吴昌硕离开家乡之后,在外宦游数载,特别是在苏、沪间寻求生计,生活落魄困顿之时,常常借着对家乡的追忆来抒发离乡之思。家乡安吉在此时已经成为一个沉重的符号,出现在其诗文、书画、篆刻的创作中。对于安吉怀乡情境的建构,吴昌硕用具体的诗书画印的创作进行展现。

一 诗画中怀乡情境的追溯

        吴昌硕离开家乡安吉以后,常年在外漂泊、旅居。“乡愁”成为一种抒情的表达,出现在诗文、书画、篆刻创作中,以寄托归思。其中,诗文的创作常由某种情境或意象触发,而触发吴昌硕对家乡的怀念,多为“芜园”“鄣吴”“溪南”等意象,这些意象直接入诗,成为吴昌硕述怀、吟思的直接表达。吴昌硕的诗文作品中有大量的题画诗创作,这类创作既题有诗文也附带书画,因而十分珍贵。

        对幼年时期生活过的鄣吴村,吴昌硕有《鄣南》《鄣吴村诗梦中作》《鄣吴村杂诗》等数首诗,主要意象为安吉日常的生活景象,以描写美景、风俗一类为主。如《鄣南》一诗:“九月鄣南道,家家云半扉。日斜衣趁暖,霜重菜添肥。地僻秋成蚤,人荒土著稀。盈盈烟水阔,鸥鹭笑忘归。”对青年时期居住过的芜园的怀念,是此类怀乡情境诗中最常见的。不仅有诗以寄,更有书画作品为思。最长的一首题画诗为《芜园图自题》,诗文洋洋洒洒述说了在芜园生活的点滴以及对故去人、事的追念。另有《别芜园》《芜园梦中作》《芜园图》等诗画作品。“芜园”作为吴昌硕青年时期学习生活的场所,对其艺术创作的影响十分直接,一方面,离家后的吴昌硕在外漂泊,饱受生存艰难之苦,对芜园生活的怀念,更是对美好生活的追念。《芜园梦中作》一诗中:“东邻西邻携酒壶,南枝北枝唬胡庐。绿竹满庭自医俗,青芜作饭谁索租。眠展蕉阴叶叶大,坐听簷雨声声粗。梦醒灯火逗寒暑,城头曙色翻雅雏。”是为宁静生活的写照。另一方面,“芜园”已经成为一种归思的符号,在各种生存压力的胁迫之下,表达“思而不得归”的苦闷情绪。《梅花石屋图》云:“梅花石屋坐谈诗,梦里情游偶得之。如此芜园归不得,岁寒依旧费相思。”在本诗中,因芜园种满梅花,“梅花石屋”以代指芜园。“坐谈诗”指吴昌硕青年时期曾在芜园与施浴升、严履安等诗友煮茗谈诗的往事。吴昌硕曾刻“芜青亭长饭青芜室主人”一印,边款为:“余既辟芜园,又缚草亭为延眺望处,每当霜落风高,万象森落,与松柏同青者唯此芜耳。己卯年(36岁)仓硕刻于朴巢。”述说芜园的生活状态。

吴昌硕诗稿信札册(部分)

吴昌硕诗稿信札册(部分)

        吴昌硕的题画诗中大量借物抒情并怀念家乡的作品,以咏梅、菊、竹为多。就“咏竹”而言,吴昌硕喜爱画竹,安吉作为竹乡,竹子是其生活中常见之物,最宜入画。《竹》五首中以描写竹子,表达出不同层次的归思情结。其一:“岁寒抱节有霜筠,野火烧山未作薪。莫笑离披无用处,犹堪缚帚扫黄尘。”感叹青年时期遭受兵难,在几经磨难中,唯有自己与父亲生还,无限感慨。其二:“爵觚盘敦鼎彝钟,掩映清光竹一丛。种竹道人何处住,古田家在古防风。”表现其出生于竹乡,从小对竹子观察细致,体会深刻。其三:“客中虽有八珍尝,那及山家野笋香。写罢筼筜独惆怅,何时归去看新篁。”从“何时”等意向表现对故乡生活的怀念。梅花亦是吴昌硕一生十分钟爱的花卉。芜园内曾经遍种梅花,吴昌硕有题画诗云:“芜园老梅,古苔鳞皴,横卧短墙,作渴龙饮溪状,每风吼花落,疑欲飞去。天寒大雪,最繁枝压折坠邻家,击栏悲歌无以喻我怀也。”表达了爱梅、护梅,引梅花为知己的态度。在另一题画诗《梅》中谈到:“芜园梅树北庄移,半亩荒凉有所思。画稿依稀犹记得,疏烟古雪闭门时。”对青年时期确立人生理想的芜园念念不忘。菊花虽然是吴昌硕喜爱的花卉,但多出现在特定的季节与节日中。《篱菊》一画中:“每到重阳忆我家,使拈秃管写黄花。芜园风雨应如旧,老菊疏篱浅水涯。”画中描写重阳时节,芜园中菊花盛开的情景。另一《菊花》题画诗为:“客中又重九,佳节屡孤负。黄花败风雨,对谁开笑口?去岁逃所逋,今岁思莼鲈。明岁更安往,今吾犹故吾。我欲归家园,读书事耕稼。生计一何疏,破屋荒山下。人生事由天,奚须常苦颜,沽酒篷背坐,醉看溪南山。”在秋日与重阳之时,略有对人生不得志经历的感叹,“我欲归家园,读书事耕稼”直接抒发了思乡之情。

        吴昌硕为“前海派”绘画中的代表人物,尤其擅长花卉、竹石等题材。除绘画中经常出现的梅、菊、竹题材以外,牡丹、兰、芭蕉、桃花、葡萄、荔枝等常见蔬果也常入画,并作为芜园梦中再现的事物,将少年情愫表达得淋漓尽致,成为其一生挚爱的题材。除了花卉、果蔬等常见家乡景致入画外,吴昌硕极为稀少的山水作品所描写的景色几乎全是鄣南风光。如壬辰十二月作墨笔《山水卷》,表达对故乡的归思。可以说,吴昌硕在艺坛数十载,以独特的家乡风物,直接入画,开拓了一条独特的怀乡之路。家乡安吉不仅为吴昌硕提供了大量的创作素材,而且更以其自然、灵动、生活化的面貌提升了其艺术的品位。吴昌硕将其艺术与自然巧妙地结合起来,独树一帜,成为海派艺术的又一高峰。

吴昌硕诗稿信札册(部分)

吴昌硕诗稿信札册(部分)

 

二 书法题款、刻印中的怀乡与归思

        吴昌硕一生治印,对清末民初的印坛影响极大。吴昌硕中年奔走于苏、沪之间,也曾北上,游走北京、天津等地。其中年开始临写《石鼓文》以至终生不辍,并将此类金石文字活用于治印。相对于在诗文、绘画中表达对家乡的归思,题款和印刻的归乡情感表现形式往往十分直接,多以直接的落款或者治印内容表现之。

        吴昌硕在治印与书法、绘画的款识题写中,多以家乡地名、景物、事物为直接书写内容。吴昌硕在中年时期已经有“芜青亭长饭青芜室主人”的印章,后“安吉吴俊章”之印也多次使用。也有“溪南老人”“惜篁外史”等较为含蓄的对家乡安吉地名与景致的印章内容。而题款中对家乡的归思,从其落款的时间可以看出。按年代分,三十岁以前,曾用过芗圃、剑侯、逸光、泛虚室主人、金钟玉磬山房、梅花主人、金麓山樵等;三十至四十岁有吴俊、苍石、苍硕等;四十至五十岁有吴俊、苍硕、阿苍昌石、缶庐、苦铁;六十至七十间用老缶、缶道人、仓石道人等;七十以后有抱缶、聋缶、大聋、五湖印丐、石尊者等。吴昌硕一生落款署名方式多变,这也意味着在人生的各个阶段历程中,吴昌硕也因不同的境遇取不同的别号题款。而“安吉吴昌硕”这一特殊且极具地域归属的落款内容,成为其一生中非常重要的题写方式。特别是吴昌硕后半生漂泊在外时,作为一种乡愁的寄托与怀乡的符号,成为其艺术创作中永恒的桃花源。

结语

        吴昌硕一生经历坎坷,游走于苏、沪之间,为生计奔波。其艺术生涯漫长且造诣深厚,于诗书画印兼得。吴昌硕的艺术创作得益于浙江安吉这片人杰地灵之地,其对家乡的眷恋,从少年、青年时期的憧憬幻化成一生的追忆,并且为其艺术创作供给营养。将家乡的事物、情境入画,在时局动荡之时,寄托了更为深刻的家国情怀。家乡对于吴昌硕而言,已经超越了生养的意义,而更像桃花源,满载了对田园生活的归思愿景。地域因素成为吴昌硕书画、诗文、篆刻的新起点,安吉怀乡情境的建构也成为研究吴昌硕艺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吴昌硕 行书十六言联 

避俗竹为邻世法多疏笋咒不愁千佛笑 

治聋湖变酒我闻何在钟撞如话十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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