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江|一副对联容纳多种书法形式语言

2020-01-15 14:04:13 来源: 点击:

        对联的主要幅式矛盾关系,除了使两联成为一副,避免相互分裂问题外,集中在两联之间的主辅、轻重、疾涩等变化上。
 

        上下联之间正文的形势要有粘连部位,不要有分裂之感,四边落款亦有穿插、补位、救势等生发与收拾的责任,与正文之间相互启发,使上下联之间完全浑然一体。
 

        主联上下联之间要形成个“主画眼”,以其中一联的恰当位置为视觉核心,建立主体。辅联另一联起过渡、对比、陪衬、烘托作用。
 

        两联各有侧重,不能重复同一个调子,先确立主联,其余围绕主体予以配合若上联笔势节奏圆融通畅,则下联以停顿发力相对应;反之,若上联笔势断续纠结,则下联飞动连绵,所谓一疾一涩。从上下文关系来看,上联的尾部不能作为字组单元的结束,而应予以跨越连入下联,字组间断处应在每一联的中间,而不是顶底。
 

        上下两联为偶数,每联字数相同,为了避免对称,行草对联常要运字组用奇、偶数相破的变化手法。否则,奇数对奇数,偶数对偶数,将会加剧对称。正书对联横向关系(上下联同一序号字)以对比手法一一实对虚、收对放、疾对涩、动对静、重对轻、聚对散、繁对简、斜对正、纵对横、小对大……以示区别;斜角关系(上下联不同序号字之间)以呼应手法,实应以实,虚应以虚对比属于相反手法,呼应则是相近同类手法。
 

对联布局关系图示
 
        “由于文体与幅式的特殊性,对联多以风格简约为主,繁复为辅。要做到简约而丰富,就需要针对其中的表现手法反复锤炼,多种书法形式语言充分运用,字数虽少,但技法容量不小。
 

        对联字数最少为三言,全篇不过寥寥数字而已;字数多的可用龙门对格局容纳,洋洋洒洒近百字之多。因此,对联落款的意义则大幅度提升,延伸正文的发展动机。整体上要使对联相当于条幅、中堂的技法容量与难度系数,宜多作龙门对、多字长联及榜书年联,此三式可以容纳多种书法形式语言。
 

对联落款关系图示
 
        琴对幅式以及多行多字的龙门对幅式的落款要相当于正文的体量,既与正文充分匹配,又能发展动静关系,增加活泼的意趣。
 

        龙门对上下联正文及款字的行文方向相反,呈“关门”之势,亦可行款由右至左一致发展。款字既要延伸正文气势,要求在正文中埋伏小字,与款字相呼应,又要予以活跃全局的气氛,总体弱于正文,所谓和而不同。
 
(一)邓石如“海为天是”行草对联
 

        这是邓石如行草代表作,也是有行无列格局对联的典型。全局正文五言十字,款字四行,长短相间,与正文若即若离,或降或升,下款余白间隔两三字后再书,增加了跳跃性节奏。
 

        从全局空间分布上,上下联的正文一气呵成,字距紧缩,保持每一联的整体性,全局行气紧密对应。从字组关系划分上,上联及下联首字合为一组,下联分为“是鹤”与“家乡”两组,“鹤”与“家”之间短暂的间隔,使紧密之中留下了喘息的机会,款字紧密补位,所谓正文断则款字连。正文字形大、中、小相间,上联两大(海、龙)大小(为、世)一中(界),下联三大(天、是、鹤)两中(家、乡)。这种相间的处理,使正文空间体量长缩对比明快,如同乱石铺阶,穿插自然。
 

        上下联横向对比关系非常妥帖,“海”高则“天矮,“为”收则“是”放。“龙”与“鹤”皆放,但各有侧重,“龙”放其纵向体势,笔意用简,“鹤”字避让之,笔意用繁。“世界”用实而疏朗的形态,“家乡”则用虚而紧密的表现手法。
 

        题款四行的字数及长度各异:第三行最长,字数最多,第二行次之,第一行仅书大半行,最后一行书半行,但分为四部分。四行款字在数量起始第一字位置上、最后一字的升降处理上无一重复款字与正文空间上是合拢的,紧贴正文,若即若离,既不完全粘实又不无情远离。既起到了恰如其分的陪衬作用,又加强了正文两侧边缘形态进出的凹凸之美。细笔款字与正文阔笔相映成趣,极为和谐。全局的节奏展开过程如同协奏关系,款字如同伴奏,正文为主奏乐器,一唱一和。基于邓石如的碑派思想,此作用笔不仅有篆籀气,也有汉魏碑的用笔,厚重雄强。虽不及魏晋帖学之文气与风流,但古奥奇崛之气象与壮观的笔势,无一丝俗气,具野逸之美。厚重的笔调中间以飞白虚幻,使运笔过程举重若轻,沉着痛快。全局虽仅正文十字,但在用笔过程中繁化处理,延长了行笔路线,此所谓“简者繁之”。
 

        正文的展开过程极富激情,开笔即不同凡响,“龙”字是全局画眼,极富抒情性与想象力,与下联作为次画眼的“鹤”字相呼应。两个缩小的正文“为”“世”,虽收而不弱,是画眼呈现前后打下的伏笔落款的节奏与正文密切配合,细密绵长的笔触极富内涵,积点成线,步步为营,耐得住细心解读。每行落款长短不齐的错落形式如同长短句,与正文形成动态组合组成主旋律与配器之间统一和谐的两个声部关系。
 
(二)陈鸿寿“应将、定有”篆书联
 

        这副对联的代表性在于上下联有行无列。上下联之间仅顶、底列对齐,中间字之高矮参差,不以横向对齐为能事,“将下“有”上,“随”上“伴下,“主”下“仙”上。这种格局属于古隶形态,如“大吉买山地刻石”,西汉官、私印亦有此类格局。虽无列,但全局极为自然和谐,没有突兀不谐调之感。
 

        上联结尾之主”字因笔画少而加粗,下联起始之“定”接续而来,“主”与“定”形成斜角呼应与跨越关系。中间“笔”与“伴”为细笔,亦呈斜角呼应之势。落款上下有别,上款字多,呈上升之势;下款字少,略呈下降之势。
 
(三)陆维钊集甲骨文龙门对
 

        这是陆维钊先生的篆书代表作,也是在章法布局上有代表性的龙门对。主体取法属甲骨一期的参差错落、小大相间的风格,所谓有行无列齐与不齐之间。
 

        在空间布局上,两联虚实各有侧重,上联多实,下联多虚,字距合行距离,使纵向行气紧密无间,体势匹配整体。四周余白极少,行轮廓外撑逼边,上下联之间顶及两侧共三边实体,其中底边以白进入,以虚相连。落款所占区域为大半行,正文第二行占小半行,形成了大字正文作为黑的一极向上升腾的趋势。落款顶底留白上小下大,匹配正文升腾之势。与正文之间的上阖下离,上联落款贴紧正文,下联落款整体取势向右。上联款字多于下联,每行最多款字在上联,每行最小款字在下联;上联款字略高,下联顺势略低。
 

        在节奏展开过程上,正文行笔沉着于飞动之间各有侧重,每联顶部多坚实沉稳,中部侧重于轻快飞动简约,结尾渐趋沉着。下联行笔速度比上联痛快,细点画较多,行笔多提。
 

        在字组的划分上,上联正文可视为一组,下联则分为两组,在“禾”“温”之间断开,稍加停顿,形成了“二破一”的格局。款字三行,正文两行,形成了“三破二”的格局;落款占五字正文高度,与第二行正文四字之间,形成了“五破四”的格局;正文排序相向,款字排序一致,形成了“顺破逆”的格局;用印起首一方,落款以二方结尾,形成了奇数破偶数的格局。
 

        此作的经典之处还在于,上下联之间的所有对称位置的布白处理均非对称对等,充分体现了对联的横向对比、和而不同的原则。款字起首顶部钤一印补位,意与下联款字形成错落关系,闲章当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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