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郙阁颂》临习解析

2020-01-08 14:29:32 来源:书法报 点击:


文/郭名高

        东汉建宁年间,嘉陵江析里水流湍急,每到霖秋多雨季节,水势酒涌,江涛澎湃,常淹没道路,往来交通因此断绝。析里乃梁、益二州往来之要津,如此一来,商贸停顿,郡县士庶工商深受其苦。太守李翕明其利害,贵令属下衡官掾下辨仇审凿石架木为邮阁,于建宁五年(172年)二月十八日竣工。吏民念其功德,便将他的事迹刻在悬崖之上,故有《郙阁颂》(图1)。该颂仇靖撰文,仇绋书丹。
 
        仇氏家族乃当地名门望族,才俊辈出。清王昶《金石萃编》卷十四说“《郙阁颂》……碑文斐然可诵,书亦方正挺健,出于汉德、子长之手,二仇盖皆深于文学者。”清万经《分隶偶存》对其书亦有评价:“字样仿佛《夏承》而险怪特甚,相其下笔粗钝,酷似村学堂五六岁小儿描朱所作,而仔细把玩,种古朴、不求讨好之致,自在行间。”
 

图1 《郙阁颂》拓片(局部)
 
        《郙阁颂》高171cm,宽126cm,共19行,满行27字。此颂原在略阳析里,到南宋绍定三年(1230年),沔州(今略阳)太守田克仁得知它就在当地,甚是欢喜。田克仁自幼酷爱书法曾临习过《郙阁颂》,今见原石露处江边,风雨侵蚀,剥落日甚,恐久而绝迹,便请人仿原石重刻于灵崖寺奈何桥边石崖之上。到了明万历年间,石刻右上角剥落尤甚,知县申如埙补刻缺字,并在石尾镌以“知县申如埙重刻”七字。事实上,申如埙只是补刻而非“重刻”。因其字迹清晰,拓印流传甚广,造成混乱,以致讹传不息。
 
        《郙阁颂》原石一直未动,地处江边拐角,有历代纤夫绳勒痕迹七道。1977年11月,当地兴修乡道,因爆破而致原石受损,散落江中,被有识者打捞出水,迁至灵岩寺,并粘接复原嵌于前洞石崖上。

        就书风而言,《郙阁颂》可用拙厚、高古、朴茂以及正大气象来概括细言之,拙厚、高古多因其用笔、结体所致。
 
        《郙阁颂》用笔沉实、饱满,粗细对比极小,波磔不甚突出,起收干净,常以圆笔为之,取篆籀笔法。此法于视觉上较为平和,行止笨拙,欲得其精神,当在金文上多下些工夫。值得提的是,线条拙厚并非一味按笔使力,若能厚而不僵,方见功夫;就其结体来看,《郙阁颂》的字形多呈方势。当然,此处所谓“方势”不尽指方正,也包括外轮廓常作正方形或长方形,或纵,或横,或方,极少有突出的线条冲破边界。加之该碑线条厚实,用笔多作外拓法,颇有张力,使正大气象极为突出;结体常左右章法,《郙阁颂》字距、行距皆紧密,不能说与其字法没有关系。因为它厚且密,容易产生壅塞、压迫感,想要有所缓解,当在空间虚实、线性刚柔以及章法分布上 多花些心思。从章法上来看,《郙阁颂》有三行未满,因此生出虚实、错落来,对该碑整体可能出现的壅迫起到了缓和之效。而其朴茂又给识者以打面而来的气势和力量,正是展厅时代所热衷的手段。
 
        隶宗两汉,这是毫无疑问的。据风格、功用,又分为简牍帛书、摩崖石刻和汉碑三大类。相较而言,汉碑多谨严、庄重,在技法上更加纯熟、完备,可作为初涉门径,以便立法守规;有此基础,再从摩崖中得气象,从简牍帛书中得趣味性和书写性。
 
        《郙阁颂》系摩崖石刻,学习此碑与临摹汉碑名品绝然不同,它要求意胜于法,情多于理。其前提便是纯熟的技法积累,包括对笔法结体、书写节奏等,要有极高的驾驭能力。若不通结体、向背之理,信笔即求畅怀,贝多失之粗野、恶俗;当然,在施墨、用笔上有亏,斤斤计较于形似,则气象精神也不能如意。也就是说,隶书入门不宜从摩崖石刻着手。
 
        在汉碑上下过工夫的人,回头再看《郙阁颂》,会觉得结字方式极为单方方正正,很少有特别突出的笔画,即便有,也是在一定范围内收住使外边框接近长方形或正方形;而左右结构的字,偶有高低错落,对比却不强烈;在空间分割和笔画向背、俯仰方面虽有讲究,对比也不强烈。
 

图2 《郙阁颂》中的“里、长、百”’
 
        与《曹全碑》《礼器碑》不同,《郙阁颂》极力弱化主次笔画的对比。以里”“长”“百”等字(图2)为例,前两碑在主笔长横或捺画上尽力放纵,和其余部位的收形成强烈反差,进而使视觉的感知力也活跃起来。而《郙阁颂》则不然,汉碑中常出现的主笔在此有所收敛,本该收的地方却夸大了许多,如此一来,结字就显得方正平和,偶尔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憨朴。
 

图3 《郙阁颂》中的“莫、经”

        在临习之初,我们不妨对《郙阁颂》的字法进行一些分析。《郙阁颂》在结字上趋于平正,并非毫无节制。在易于对称的地方,它试图以空间变化、线条入纸角度、点画的高低大小等手段来破之比如“莫”字(图3),起笔两点与收尾两点从角度、大小方面尽力避免可能出现的对称和工艺化倾向。又如“经”字(图3),起笔是“8”字状,容易类同,故以左右斜线的曲直变化使其不再均匀、对称;其下三点,以中点为核心,左右两点与其高低、亲疏有别,在大小、胖瘦上也有差异;而右边“坚”部更容易对等,故以弯曲的竖画来破解。当然,类似的手法在汉碑中俯拾皆是。
 
        另外,可将字法的纵横、正欹、大小等变化置于章法层面来理解,掌握书写过程中因势赋形的技巧。一言以蔽之,对比、分类是深人认识事物的重要手段,而读碑、临帖亦当如此。

图文来源《书法报》
2020年第一期
 

图4 郭名高节临《郙阁颂》



图5
 郭名高以《郙阁颂》 笔意创作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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