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振中|书法与当代水墨
2020-01-06 15:46:48 来源:网络 点击:
邱振中
QIU ZHEN ZHONG
著名艺术家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水墨何以成为一个问题?书法与水墨关系如何?我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会做成这样?从1980年代到现在,我的几件作品以及创作过程中的思考,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书法创作中,我们经常会想到“传统”一词。我的一部分作品,看上去就是典型的传统样式,其实在创作中加入了不同的追求。从线条来讲,要求落纸的第一个毫米就有力量、饱满而流动;从空间来讲,作品的每一个空间——包括字内空间、字间空间和行间空间,都必须有表现力,必须是整个构图有机的组成部分。书法史几千年来没有提出过这样苛刻的要求。
邱振中 南无阿弥陀佛 68×68cm 纸本水墨 1988
大家都说西方人不懂笔墨。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笔墨以笔为主导,“笔”就是笔触。哪个民族的艺术都有笔触问题。西方一些伟大艺术家的笔触就非常精彩。
中国人要懂笔墨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我看来,水墨既伟大,又神秘。它很单纯,同时还是一种极端微妙的东西。没有长时间的磨炼,很难把握它的精微之处。每天拿起一支笔,蘸墨,一落在纸上,便感受到它今天的性能,并即时调整行笔的力量、速度以及对线条质感的期待……这也许才是“笔墨”的要旨,但没有人说过这些。
邱振中 渡 45×68cm 纸本水墨 2000
今天的中国,每个人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手段去表达你的观念和感受:油画、装置、行为……不一定非用水墨不可,但有一种情况,水墨也许是无可替代的,那就是解决中国文化内部出现的问题,尤其是水墨自身问题的时候。
我是一个仅仅接受过书法训练的人。美院一位教授在跟我聊天时说,你没学过美术?我说,没学过;他说,连少年宫也没去过?我说,没去过。我想,我的意义,也许在于一个仅仅接受过书法训练的人,在当代艺术里到底能走多远。如果我能做出合格的当代艺术作品,那不是我个人的意义,是书法的意义。
能不能从当代艺术里转化一些什么,变成对中国当代水墨有意义的东西?如果能够的话,有些怎样的途径?
邱振中 杜牧·赠李秀才是上公孙子 38.6×26.8cm 2007
2012年,我在香港做过一个展览:“从《西厢记》到马蒂斯”。我把马蒂斯的一些作品转画成水墨,再把明刻本的《西厢记》插图转画成水墨。人们为我去画人物而惊讶,但一位艺术家,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当一个东西触动了你,你就忍不住从这里出发做点儿什么。马蒂斯感动了你,你不会放手。
我的《西厢记》组画在中国美院展出时,一位书法教授带着他的博士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书法能做什么了。”
但我的目标,还是在于这种转化对于中国水墨的意义。
邱振中 马蒂斯第二组画之一:桔篮
144cm×125cm 宣纸水墨 2012
我记得读过一篇访谈,英国作家培根画画的时候,先画一个点,然后就往外伸展,长出什么算什么。这是真正有体会的当代艺术家的感觉。
2003年画完那束干枯的百合后,我知道凭自己对线和空间的驾驭能力,可以去画一切自己感兴趣的题材。
诗人写诗、画家画画,都是在构建自己的艺术世界。当你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能够随时获得灵感的时候,你才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我知道我已经接近艺术的一种状态。只要我动笔,我就在构筑我的世界。从我笔下流出的,都是我的水墨世界的一部分。
邱振中 李白·白胡桃巫山枕障 纸本水墨 138×68cm 2014
大家都在说“观念艺术”,我觉得这就是一个观念:用水墨来构筑一个图形的世界。还有具体作品中的种种观念,如《日记》《南无阿弥陀佛》《待考文字》等等。
人们可能会说,当代艺术里没有这样的观念。但是,只要我们是在创造有观念的作品,我们便不但负有创造图形的义务,同时也负有创造、发掘新的观念的义务。
现代艺术讲图形,后现代艺术讲观念,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必须同时讲图形和观念的时代——“后后现代”,一个必须同时兼具“超高标准”的观念性和图像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