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贯穿于魏碑书法学习的始终

2019-12-23 09:31:05 来源: 点击:

        魏碑书法,是指公元500年前后出现在北魏时期碑版上的一种流行字体,是这一时期书法艺术的总称。它上承汉隶,下启唐楷,是我国书法史上处于汉唐过渡阶段的书体。它比之隶书则简捷而保其沉雄,比之楷书则更为丰厚刚健。这种字体的碑碣墓志数量众多,它和汉碑、唐碑各自体现了一个时代书法艺术的高峰。
 

        对于魏碑书法的艺术成就,前人有过极高的评价,书法家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称赞魏碑书法“骨血峻宕,拙厚中皆有异态”;论其结构“构字紧密非常”;并总结出魏碑书法具有“魄力雄强,气象浑穆,笔法跳越,点画峻厚,意态奇逸,精神飞动,兴趣酣足,骨法洞达,结构天成,血肉丰美”之十美。
 
 《张黑女墓志》局部
刀与笔的取法
 

        魏碑书法的重要特征,是在某些共同笔法和字形的基础上表现了笔画、体态和风格的千变万化。南北朝时期的书法字体仍然处于隶楷的过渡阶段,楷书虽已形成但未最后定型,书法的笔画和字体相对来说不受拘束,比较自由且变化较大。因此,为它们之间的相互学习和借鉴提供了较多的可能性,使学习和取法更为灵活。魏碑书法的形成与当时刻工的工艺水平有很大关系。在学习过程中,我们如何去理解刀法和笔法的关系,是重要的取法课题。关于工匠对碑刻书法的制约,启功先生的观点值得我们注意。我们在审视碑刻拓本时,应从书家书丹的原作和刻制完成后的作品分析和研究。这两个方面,为我们的研究和创作拓宽了视野,提供了丰富想象的余地。在“透过刀锋看笔锋”的同时,也可以对刀法留给我们独到的美感加以有度的吸收和发扬。从众多的书法创作及临习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到,同一碑版风格拓本的临习以及创作较之墨迹法帖的临习创作有更多面貌,这正是作者根据自身的学识和修养对其刀笔关系的不同理解形成的。由此可见,单纯的摹仿与认识的再创造有天壤之别,这是学习魏碑书法过程中极为重要的环节。
 

        “猜测”贯穿于魏碑书法学习的始终。当一本或一页拓片摆在我们眼前时,首先要分析的是刻工对书丹文字的忠实再现程度,然后才有日后的临习实践,在实践之前对碑的理解,对临习有重要的引导作用。在实践过程中,我们对刀和笔的审美取向会发生一定的变化,有时变化还非常之大,这正是学习魏碑书法过程的一大特点。我们知道,刻工在刻制过程中往往因刀害笔,甚至移动点画,篡改字形,致使原迹面目皆非。这种篡改式的再创造,在当时可以说是一种失败,破坏了书丹者原有的风格。但从另一面看,这种字迹为后来的学习者提供了一种正常书写过程不易形成的文字表现方式,尤其对于看惯了唐代以后成熟楷书的今人来说,会借鉴并运用到创作中体现新的价值。
 

        无论我们用什么方式书写,书法都离不开手中的毛笔。书法家黄惇在《刻工定式风格与创造力》中写道:杰出的书家乃是将刀刻转化为书写并摄入金石气,这是创造;而成为刀凿之奴的书家,则必然落入造作的再模拟的泥淖之中。三角形的点,颤抖的边缘,确切地说,这不是写而是描画。如果这种模拟刀凿石花的作品也算是“创造”,我则以为起码是违背“书法”的本质的,也难为了先民为我们留下的珍贵文化遗产——毛笔。因为笔和刀毕竟是不同的。此言切中了魏碑书法的要害,相当中肯。
 
培养开阔的审美情怀
 

        碑学体系另一个重要特点,是在学习过程中能为学习者提供广泛的审美视野。从某一种碑版入手后,还能从广泛的体例中寻找相互借鉴和转移的机会,这种机会不仅使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有更为灵活广泛的法度取向,也在取法过程中培养了开阔的审美情怀。有一种现象十分有趣,在书法的学习中,凡是从魏碑、汉隶入手的习书者,在基本掌握了所学书体技法特征之后,对“规正书体”大多能有较好的审视和取法。然而,从“规正书体”入手者,普遍对汉、魏书法及民间书体认知不足。
 

        学习书法,从技的层面是为了掌握古人为我们留下的书写方法和审美特征,需要长期的以形质为主线的练习,才能达到掌握其形质的目的。然而,学习书法的更为高级的层面,是书者能够在不失“法度”的基础上,将人生及生命状态融汇在中国式的笔与墨中,真切自然流露式的书写。
 

        培养开阔的审美情怀,在有效、有节、有度的个性抒发过程中,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康南海的“凡魏碑,虽取一家,皆足成体,尽会诸家,则为具美”之言亦道出在魏碑书法学习过程中的习“一家”与会“诸家”的关系。
 
“游走”式的学习方法
 

        魏碑书法体系的广阔与博大,给予了学习者在临习书写过程中更为广泛的选择。一方面可以满足视觉上的偏爱进而取之,一方面则是在临习过程中寻找与自己心智相同的内在心理需求提供的“游走式”学习机会。
 

        在临习碑版的过程中,常常有不临而至的,与所临法帖不相一致的笔致习惯性地出现在自己的笔迹之中,这种笔迹往往是在自己刻意临摹的前提下产生的。如此现象告诉我们,在自己的腕下,有着与自己心智以及心智使然的内在书写特质。这种“心智”的笔迹与我们视觉中的“爱帖”有难以相会的障碍。
 

        广博的碑学体系为“游走式”的学习提供了丰富的体验实体,它外形的浩瀚与内在美的相对统一,使学习者在为满足视觉审美的基础上,寻求与自己内在书写气质相吻合的样式,提供了实践的可能性。在临习过程中,逐渐找到与自身书写特质不相适应的书写“习惯”,并从内心气质使然的书写“习惯”出发,寻求另一个与之相适应的碑版,进而取之,使自己的心性与钟爱的书法样式相吻合,找到和自身内在书写习惯最相适应的法帖进行练习,使文字的书写在不失法度的基础上与心智靠得更近。
 

        书为心声,画为心迹。中国书法表现的线质的重要审美方向,即是人的生命状态能否在书写过程中不失法度且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因此,在学习书法的过程中,我们不能不考虑自己所选择的碑版与本身内在的生命气质是否吻合。
 

        魏碑书法以其形态的多变性为书法艺术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当代性思考与借鉴,在学习过程中,解决刀与笔的取法问题,培养开阔的审美情怀,运用游走式的学习方法,都是探索魏碑书法学习过程中需要实践体验的环节,也是我们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作者系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篆刻院执行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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