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翰经典 | 翟万益书屈原《离骚》节选

136厘米×68厘米

 

        《离骚》（节选）：驷玉虬以椉鹥兮，溘埃风余上征。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离骚》（节选）的白话文翻译：驾起四条玉龙乘着鹥鸟之车，忽然风卷飞尘我便冉冉升高。清早在苍梧山下发车起程，傍晚我便到了昆仑山的悬圃。打算在神灵所聚的泽薮稍留，而太阳很快下落时已近暮。我命令羲和慢速按节而行，遥望崦嵫山不要急于靠近。道路十分漫长十分遥远，我将上上下下去求索探寻。让我的马在日浴处咸池饮水，把我的车辔系上神木扶桑。折下若木的树枝遮蔽阳光，姑且逍遥自在从容游逛。让月御望舒开路先行，让风神飞廉奔走跟随。鸾凰为我在前面警戒，雷师告诉我哪些还没具备。我命令凤鸟高高飞腾，白天黑夜都不中断休歇。旋风聚起气团紧紧相连，率领云霞虹霓前来迎接。纷乱杂沓它们时聚时散，色彩斑斓它们或上或下。

翟万益

        导演群舞，一定不同于独舞、双人舞。一个偌大群体的表演，要突出看点，又要使每一位舞蹈演员行进在精确的旋律之中成为整体不可或缺的亮点，这除去演员自身的不凡表演才华外，导演的总体设计成为成功的核心要素。一幅书法作品，少字数排布有着自身的难处，每一个字的精彩与出奇非常重要，一字设计失误，会使整幅作品水平下滑，以致成为废纸。多数字书法，可以说每一个字均应该像独舞演员那样独到，而在整体组合中则收到一种空前的艺术效果。我们写一百幅相同的内容，用相同的尺幅和书体，能不能把内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舞蹈演员那样沿着旋律行进把握，也就是我们把一个流动的空间舞台链接起来，要求其舞姿的非雷同性，如此才可曰：绝妙的艺术。一个舞台上相同演员的一百台演出，消去了不应该有的细节相似，可以说是仙人之舞。书法如此亦当为空前而绝后。这幅《离骚》节选内容，是依装待发创作的，内中一些重复的字作了异化处理，如果进行多次创作试验，能不能像一个舞蹈演员的舞姿一样，一台节目一套表演内容，使雷同重复内容降低到最小限度，不仅仅是内容表现的需求，更是舞蹈演员表演天才的充分展示。怀仁花去了23年的时间用王羲之的表现手法来集《圣教序》，做到了一个字里没有相同的笔画，一行字里没有相同的部首，一篇字里绝少相同的结构……千多年来作为楷则，他的这种集字比起王羲之来更为理性，做起来更有了时间上的宽绰，相同的因素可以反复琢磨替换，可以做得更加的尽善尽美。我们平常创作一幅作品或者以一幅作品的内容连续创作几幅，就应该有舞蹈导演那样的要求，即在一个连续的时段内，杜绝雷同或近似的舞蹈动作生出，做到怀仁的那种苛求，一幅字一创作，不仅相同的字在同篇幅里表现不同，就是不同的字在连续性相同内容的创作中也应该做到有差异性。祝枝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在创作中作出了积极的回答。我现在给自己设置这样的难题，在今后创作中盼望能够有较大的自我突破。

        金文的书写是与其铸造相差较大的两个过程。金文铸造从开始打墨稿到我们今天看到的拓片印刷品，中间可能有几十个环节，每一个环节都是弱化了书法的书写元素，强化了其间的美术化成份。如果我们今天能看到当时的真迹，一定与拓片有很大差异。这是制作过程的不同。就制作目的而言，文字铸在青铜器上，是为了传之久远，从铭文里就可以读得到，这种流传久远的文字，都是以一种正儿八经的面孔出现的，不夹杂任何的流变，所以金文产生的当日已经是一种相对滞后的文字形式。人们为了传之久远，一般不会把流变的、尚不定型的文字铸到传之久远的器皿上去。庄严正大成为商周青铜器的基本特征。正因为以上的原因，在我们今天的书写中，会为金文注入新的书法因素，也就成为当代表现的必然。在书写性的发泄中，首先注重的是笔墨元素的回归，金文铸造无法表现墨色的浓淡干湿，而我们现在在宣纸上抒写，完全消除了金属铸造文字的制约，可以把渲染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作为书写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飞白，这也是在青铜文字中无法表现的手法。在我们的书法表达中，完全没有任何必要跟着金文拓片亦步亦趋，将其局限性作为自己作品的烙印，而是应全力舒张金文表现于宣纸的特质因素，让笔画语言更为生动活泼，使内涵的丰富性有跨越性发展。

        确定了一篇金文的创作，对于这个命题来说，我们既要考虑文字的正确性，又要最大限度地思考文字的活泼性。就正确性来说，我们确定了金文这个集合作为表现对象，要有其自身的特质，如果在很大程度上背离了金文的特点，那就无所谓金文了；可是我们选定的点又是流动的，如果扎在一个点上不动窝，那这个金文的书写还是难以成功的。我们最大限度地立足金文，又不限制左顾右盼，这样就为创作带来了方便。我们预备了自己创作的内容，在书写中不能完全按照原版上的形态临摹到宣纸上去，那样也无异于制图晒版，只是起了一台复印机的作用，所谓的创作就是个人审美认知的外化，即在当下的创作中注入无限的新的审美因素，加大墨法、字法、章法的变异，更加突出个人的审美观照。

        这篇金文，在大的章法排布上参考了商末周初金文的章法，削去方整的四角，使之比较的圆浑，为了更加随意，这个钝角上下左右皆不对称，从而显得随心所欲，四个角四个样子，又没有做作的痕迹。从文字排布上看，整体是前松后紧，这不是文字的字距表现出来的，而是通过行距的微调表现出来的，这种变化可以感受得到，也可以忽略，前后差异不是十分的明显。文字大小的安排，一任自然，繁大简小，相差比较明显，最繁复的字与最简单的字造型面积有几倍之别，加大了章法排布上的韵律感，消除了排布上的平铺直叙，由此构成了行间边缘线的伸缩变幻，引起行间空间的不断变化，形成了不同的视觉感受。每次蘸墨，都要保持书写的连续性，考虑蘸一次墨写多少个字，尽量把书写过程加以延伸，写到飞白连连再行蘸墨。由于书写行程的加大，对比一次用墨的这个行程，前后之间的墨色对比还是十分的明显，因之彰显出了水墨的音乐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