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米芾是如何学王献之的

2019-01-03 15:22:36 来源: 点击:
        “宋四家”之一米芾,可谓是中国书法史上的奇才。

 

        米芾习书,对古人书法用功最深,自谓“集古字”。早期,他曾练习颜真卿、欧阳询、褚遂良、沈传师、段季展五位唐代名家法帖。后听从苏轼建议,专师晋人,书房名“宝晋斋”,遍临“二王”法帖,几可乱真。

 

 

        米芾率意自然的审美,使他在二王之间更倾向于王献之,他以为:“子敬天真超逸,岂父可比也!”实践中,他对二王尤其是王献之的作品用功精勤,持之以恒,《宋史》记载:(芾)特妙于翰墨,沉著飞翥,得王献之笔意。画山水人物,自名一家,尤工临移,至乱真不可辨。

 

        王献之本性潇洒,超然于世俗礼法之外,风流为一时之冠,表现在书法上则是敢于创新,不为其父王羲之所囿。历史上往往以“二王”并称,又往往以大王概括小王,使王献之一直遮盖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其实王献之书艺自有其独立价值。米芾对于王献之的书法继承,绝不是照本临摹,他的临书作品很少亦步亦趋地模仿古人,而是有所取舍,朝着自己的审美方向去努力,通过临摹“寄兴”、“取其意气”,表现自己的真面目。米芾的行草造诣尤高,淋漓痛快,隽雅奇变,得王献之笔意最多。

 

  

        譬如,他的临作《中秋帖》,为我们再现了王献之书法的动人风采,虽然传《中秋帖》是米芾从王献之《十二月帖》中截取一段文辞化身而成,但是,在今天看来,它仍然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名迹。《中秋帖》笔法沉著痛快,情驰神纵,其体势乃王献之所创“非草非行,流便于草,开张于行,草又处其间”的典型书体,表现出王献之“一笔书”的特点与神采。透过《中秋帖》,我们所感觉到的不仅是米芾与王献之书法的血脉贯通,更有性格的相似,但米芾并未拘泥于王献之原作,笔画厚阔,结体欹斜,呈现出舒张圆劲之势,具有米芾本人的一些书法特色。

 

 

        米芾一生收集了大量的晋唐名家法书,又目睹了内府及私家收藏的大量法书名迹,他时时将这些名作加以临摹,由于历史的原因,大量晋唐法书已经随战乱与水火消失,而米芾临摹的部分法书则幸运地流传到了今天。在这近千年的时间里,米芾的这些临书,由于笔法功力深厚,气韵直追晋唐,而又独具风骚,故长期被认为是晋唐名迹,备受世人珍视。如果将《中秋帖》与王献之《十二月帖》相比较,我们就会很容易地感悟到米芾是在“以我为主”地学习古人。

 

        米芾的临作,节奏上明显要比《十二月帖》急促,这种一笔书使草书的性情达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它不仅是当时风气的显现,对后世也有很大的影响。叶梦得曰:米元章近世实未有比。少时笔力豪放,多出绳墨之外,人或谓之颠。既见古书帖,乃取摹拓,最得其妙,亦有天姿绝人。中岁但对本临写,十得六七。

 


王献之《十二月割帖》 清人拓本
纵25cm,横14.7cm

  

        董其昌曰:“形在能合,神在能离。”古字经过米芾的消化、吸收、重新组合,已没有明显的痕迹。综观米芾一生的作品,无论怎样变化而始终坚持以我为主,结构、用笔保持相对稳定,只是在已有的基础上作细小或局部的调整,这样做的好处是能较早地创立自己的风格。

  

        米芾仿古、模拟王献之的作品,更富有创造性。二王是同时代的人,王献之较王羲之则是一种标新立异。《十二月帖》中“中秋不复不得”六字,已把喜好饮酒服药、淡泊人世的超逸之气荡涤干净,而以一种豪放、有为的感情宣泄出来。“庆等大军”四字,使其达到了情感的高峰。有人说,王羲之为“圣”,王献之则为“仙”。在这一点上,米芾对王献之的追寻,实现了最大的艺术真实。古法拘执,事贵变通,王献之以可贵的创新精神和极大的勇气,冲出其父书法的旧规,创造了英俊豪迈的“一笔书”,使得书法的表现力由此而显得更加开张超逸,表现出一种雄姿英发、气势奔放之姿,令人耳目一新。而这些,正是具有同样豪迈性格的米芾所需要的。

 


米芾《盛制帖》

   

        米芾的幼年和青年时代,正是宋代书法的复兴时期,但是,他没有随波逐流、急于表现个性,而是重在基础,潜心临摹,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观其早期作品《阎立本步辇图跋》、《三吴帖》、《道林诗帖》、《盛制帖》等,虽然用笔和结构较拘谨,却表现出他在追求跌宕纵逸的风格,苏轼的教诲使他直取晋人风韵,作品面貌发生了很大改变。如《方圆庵记》有着浓厚的《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的色彩,显得沉稳舒和,气韵通畅,悠然自适;著名的《苕溪诗帖》跌宕欹侧,诡异莫测;《蜀素帖》用笔多变,体态万千,充分体现了他超绝的技巧;其后的《叔晦帖》、《箧中帖》、《竹前槐后帖》等手札之类的“小品”,面目多样,各显机巧;《珊瑚帖》灵动温妍,持重端凝;《研山铭》凝重朴厚,气象浑融;《虹县诗帖》则是多种技法与意趣融为一体,行笔劲健畅快,灵活跌宕而又沉厚有力,体势极变而又互为依托,通篇多有穿插,致密多姿;尤其值得称道的《张季明帖》、《李太师帖》、《临沂使君帖》等又更进一步,化用了王献之的很多笔法,笔势一贯直下,略无滞碍,充分展现其“八面出锋”的用笔技巧。

 

 

        墨法是书法的一大要素,其干湿浓淡、燥润枯涩直接影响作品的节奏与虚实、章法布局的艺术效果,用墨既要把握分量,立足整体效果,又要随机应变。米芾作品的墨色浓淡变化丰富,精彩动人,体现着行气贯通、意韵高古的精神面貌。米胜在姿,更胜在势,笔势愈强,线条愈苍劲老辣,墨色层次愈是丰富多变。其蘸上一笔墨后,能够连续书写数字而保持笔锋不散,笔力不败,墨色愈干愈淡,层次也因此更加丰富,但毛笔中墨水减少后笔毛弹力相应减少,运笔难度增加,需要很高的调锋技巧。这种“一笔书”所形成的墨色变化最为自然,《虹县诗帖》把这一技巧发挥到了极致。篇首从“云”字开始一鼓作气连续书写七字,而笔毛不散,笔力不败,沉著痛快,墨色之多变令人拍案叫绝,真可谓“无声而具有音乐般的节奏,无色而具有图画般的灿烂。

 


 

米芾《行书虹县诗卷》局部

  

        米芾“癫狂怪癖”,一方面是因其身世地位、社会环境所囿,内心世界比较复杂,他以“癫”来展示、强调自己的文人气质,其目的在于淡化“出身冗浊”造成的社会影响,排遣蒙上的心理阴影;另一方面是他性之所然,由于内心充满激情,又有很强的表现欲望,所以好为怪诞之举以引人注目。表现于书法上则是标新立异、突出自我。他以超人的毅力临摹古帖,将各种技法化为己有,以期最大限度地宣泄内心的激情。米芾对王献之创造性的吸收,值得我们好好思考与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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