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祭侄文稿》到底好在哪儿?

2018-12-20 12:05:26 来源: 点击:
        颜真卿《祭侄文稿》是名扬千古的剧迹,元代时曾归大书法家鲜于枢收藏,他在题跋中说这件作品为天下第二行书,这是沿袭前人将《兰亭序》列为天下第一行书的观点。不过,王羲之的兰亭真迹早已失传,只剩摹本。所以,说《祭侄文稿》是现存的天下第一行书,也不为过。今天我们就从多角度来讲讲这颜真卿的《祭侄文稿》。
 
        首先,我们来看一看这个卷子的全貌。
 






        颜真卿是标准的传承有序的富二代,他们家源出琅邪颜氏家族,始于曹魏时的颜斐、颜盛,兴盛于唐。他的五世祖颜之推写了本《颜氏家训》,很有名。里面倒是有一条讲到书法,认为“此艺不须过精”、“慎勿以书自命”,因为练字太费时间,毕竟还得腾出时间做更重要的事。但是,这个家族的传人还是有书法基因的;据陈继儒说,颜家自颜真卿往上到九世祖,“以能书名天下者凡十人”。可见其家学渊源深厚。

        而颜真卿的师承,不仅包括其家学,更兼有清晰脉络的最正统的二王一脉。

        他的师傅是唐代著名书家张旭,张旭得笔法于其舅张彦远,而张彦远得之于其叔陆柬之,陆柬之得之于欧阳询。而欧阳询则是与虞世南并驾齐驱二王传人。有意思的是,有唐一代,名留青史的大书家,几乎都能查到明确的师承,笔法就在那个封闭的圈子里流传。到了宋代,好像懂笔法的人一下子死绝了,只能靠法帖来悟。而颜真卿,无疑是那个笔法圈子里相当重要的一环。因为他学二王,却能突破其藩篱,自创新体,影响后世千余年。从这一点来说,他就顶牛逼了。
        
        但是光这个不够,他还特别爱国!对唐王朝忠贞不二,最后因此殒命,符合传统儒家的最高道德标准。你看他的谥号“文忠”——这可是封建时代对士大夫死后的最高褒奖了。相当于现在的“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再看赵孟頫,论书法也算是一代宗师,但是因为身仕二朝气节有亏被骂了几百年。比起来,颜真卿简直就是圣人。而他这篇《祭侄文稿》,正是他爱国情怀的见证。”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昔日在李隆基座前撑起三百多斤的体重跳胡旋舞的灵魂舞者安禄山造反了,起兵范阳,席卷河北,攻陷东都洛阳。当时的北方唯有颜真卿有先见之明加强武备守住了平原郡,其兄颜杲卿也在常山起义,颜季明是颜杲卿的儿子,往返平原常山传递消息。

 

 

        此处“爰开土门”,是指颜杲卿运用计谋,将控制河北进入太原的关口“土门关”的安禄山部下打散,打通联络太原的孔道,切断安禄山的退路。
 


 

        “贼臣擁众不救”则指之前答应救援常山的太原尹王承业,关键时刻临阵倒戈,不予救援。于是安禄山卷土重来,以史思明大军压境常山,颜杲卿孤军奋战六昼夜,弹尽粮绝,城陷被擒。
 

 

        “父陷子死”是攻城期间,史思明把颜杲卿的儿子颜季明绑在两军阵前,胁迫颜杲卿投降,遭到严词拒绝后,颜季明也被当场斩首。常山陷落,押颜杲卿往洛阳,杲卿因面斥安禄山,惨遭肢解之刑,可谓惨绝人寰!

 

 

        泉明是季明之兄,常山陷落之时,他被杨承业押送史思明,旋即改送范阳。因史思明降唐,而捡回一条性命。乾元元年(758年),官拜蒲州刺史的颜真卿派颜泉明赎求颜杲卿旧族,在常山郡只找到颜季明头骨,在洛阳为其父颜杲卿收尸时,仅得一足。他将二人残余骸骨带回长安安葬。所以这通篇都是血泪写就,无怪乎过了千余年,文字间仍有一股悲壮激愤之气。
 

        顾名思义,《祭侄文稿》是颜真卿书写的初稿,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此帖才有不少涂抹修改痕迹。而这一点也是《祭侄稿》的可贵之处,关于其中妙处,元人张晏在题跋中已有指出:“告不如书简、书简不如起草。盖以告是官作。虽端楷终为绳约。书简出于一时之意兴,则颇能放纵矣。而起草又出于无心,是其心手两忘。真妙见于此也。”

 


张晏题跋

 

        论书法优劣,官方文书不如平时所写书简,而平时所写书简则不如草稿手迹,因为后者能有心手两忘的境界。相信从事书法练习的各位会有体会,正式场合的书写会限于环境、纸笔、情绪等因素而不能尽如人意;往往自己在独自创作时会有佳作;至于平时无心落墨则常见妙笔。其实就是这个道理。《祭侄稿》在创作之时,由于作者满腔悲愤,无暇旁顾,笔尖则纯是情之所至的书法用笔。如宋人陈深所说:字画无意于工,而反极其工!
 

        从笔法来看,全幅谨守中锋用笔的法则,落笔铺毫,力透纸背。这篇草稿的书写过程中,笔画线条、字体结构、章法布局、墨色变化所呈现的状态,与颜真卿内在的情感思维环环相扣,紧密融合,可见其书法功力之深厚严谨!
 

 

        起首三行,行笔舒缓,看得出当时情绪还比较镇静,但是第三行末尾,就开始加速度了,可见内心已有波澜涌动。

 

 

        第四到第七行,速度较前面加快,但仍无爆发之迹象。

 

 

        八九十行,从“惟尔挺生”到“每慰人心”,讲到侄子颜季明生前种种优秀,笔力遒婉,仿佛可见其英姿。

 

 

        后面几行谈到战事,情绪已有爆发之势,特别是“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句,激昂愤怒,情绪悲恸,又有浩然正气荡然其间。

 

 

        “天不悔祸”到“呜呼哀哉”,只剩悲伤而绵长的抒情,令人感慨万千。

 

 

        最后几行百感交集,已经打乱了间距与行气;以至于用狂草作终结,顿挫郁屈,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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