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书法名家孙伯翔

2018-02-10 15:50:17 来源: 点击:

 

         孙伯翔,1934年出生于天津武清。曾任中国书协理事、天津市文联委员、天津市书协副主席,现为天津市书协顾问。曾获中国文联第11届造型表演艺术成就奖造型艺术奖、第五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出版有《孙伯翔书法集》等。孙伯翔先生自幼学书,临池不辍。曾得王学仲、孙其峰指导。崇尚碑学,倾心北派,兼涉隶、篆、行、草,书作雄强古拙,形散神聚,气质不凡。

          孙伯翔先生已八十高龄,但他依然葆有艺术的青春,富于求新探索精神,他说过要“以生知之资志困勉之学”,不断挑战自我。从他近年大量面世的新作来看,不仅无愧于“北碑巨匠”这一称号,也标志一代碑学的高峰。在当代书坛,孙伯翔先生正发挥着巨大影响,而对中国书法的未来,其意义必将更加深远。

          《翰墨天下》2015年第2期“名家风采”栏目策划了孙伯翔先生专辑,刊登了吴振锋、任云程等人的文章及孙伯翔代表作品。我们在此基础上,精选了孙伯翔部分代表作品、相关文章及评论,制作了本期“孙伯翔的正大与浪漫”专题,以飨读者。

写字是一种状态

——访孙伯翔

文/吴川淮 赵际芳

           当代北魏书风的实践者,首推孙伯翔。笔沉方端,意趣雄厚,出入无形,朴茂豪迈。

          张荣庆说:“孙先生在碑派书法这个领域中广泛涉猎,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以《张猛龙》为根底,也有《始平公》的影子。对我们启发的是,他善于变通,不是死学。把好的东西吸收过来,加以变通,成为自己的东西。”

          一年多前,我们到天津采访过孙老。一年多过去了,整个书坛在发生变化,孙老在干什么?这个“老顽童”是否还在那种自然洒脱状态下写着他的北魏书风?画着他那心中的花卉草木?带着些许期待,我们敲开了孙老的家门。

          推开孙老家的门,看见的是孙老红润的脸。他见了我们,非常高兴,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来。81岁的孙老,对当前的书坛特别关心,每一个与他曾经有过交往的书法家,每一个非常突出的新秀,他都很关心。他从历史说到今天,从今天说到未来,对书法事业的兴盛感到高兴,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祝愿。

          孙老说他感到当今书坛兴起了一阵新风,接地气,有人气,尚品质,重人文。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做事。任何时代都不能浮躁,尤其是书法。首先是应该继承传统的,不从传统中攫取精华,不对传统进行转换,就创作不出精品。书法要有大气象,大法度,大气魄,精品要从人文中来,从生活中来,从传统来,关键是从人来。怎样的人,能写怎样的字。书法三十年,留下了几个人,洗掉了多少人。书法是事业,也是传统,没有虔诚的心态,没有毅力,没有拼劲,就没有人给你点赞。孙老滔滔不绝,讲起话一点没有老态,逻辑清晰,思维流畅。

          我们给孙老说,我们时常在读他的书法,给他的书法点赞,是他的作品给我们很大的精神享受,给我们很多的启示,尤其是他的书法给予我们的是一个开阔的空间,让我们可以继续去探索。老人说,不用给我点赞,给传统点赞。没有传统的力量,没有金石之气,书法创作便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

          孙老告诉我们,他在2010年的时候观赏老一代革命家、艺术家的墨迹展览时,很激动,当时就赋诗一首:

吾喜陈独秀,尤爱徐悲鸿。

难以分伯仲,伟哉毛泽东!

          并作引注如下:拜观陈独秀书法,为群像雅集,皆为生灵,各有异态。美妙之极。徐悲鸿书法,清凉剔透,高古奇逸,只字片字,具可珍之。毛泽东书法,顶天立地,气吞山河,领袖之风也。

          孙老对老一代革命家的书法深为佩服,他认为,恰恰是老一代革命家和艺术家不为书而书,达到了炉火纯青的不加雕饰的大美。

          孙老每写在纸上的语言,都很简练,文白结合,朗朗上口,颇有古人书论的意趣。每说及人,说及传统,总是寥寥几句,真知灼见,发人深省。尤其是每一个评语,很有激情。他说他是书法三十多年中的参与者,见证人,书法发展到现在,不容易,要珍惜!

          他说,书法也是一个大势,是艺术也和政治联系,陕西的事情能够影响到湖北,河南的事情可能影响到北京。保持清醒的头脑,不为利,不为名,书法才能写得纯粹。这几年,书法热,是好事情,要培养,要有一批人投入进来。书法是艺术,不是人人都能为之的。书法的知识要普及,要让大家都知道这是艺术,这是老祖先留给咱的宝贝!

          孙老说,我写字都有一个过程,开始写《始平公》的时候,写得呲牙咧嘴,一片狰狞,大薄片儿,拿给王学仲老先生看,老先生就是两个字:“再写”。以后,光是用在《始平公》上面的临写的纸张毫不夸张地说也要拉一军车。有人说,书法主要是抓神,不在于抓形。我说这话说错了!先一定要抓形,要抓得准,抓得久,抓得稳准狠,再说抓神。把薄的变厚,把死的变活,这就是写《始平公》的秘诀!先要方雄,然后雄穆,然后自然。方雄之后写《云峰山》,找的是什么,是灵动。舒而密,密而舒,在密中见空疏。我临写《云峰山》和《龙门造像》下了多年的笨功夫,尤其在借鉴方笔上从龙门汲取得多。凡是能够见到的魏碑,能够到过的名迹,从河南到云南,从山西到山东,都要亲临其境。从碑刻的刻痕看笔法,从字的形态找渊源。有人说方笔的形成纯为刻工所为,我不这么认为。魏碑表现出来的方笔明显有镌刀斫起成分,不可泯灭,但欲得方,必得厚方能成雄,形态易得,质感难求,刻工只能得其表,无法得其质,无法得其厚,无法得其神。如果魏碑石刻是刻工所为,那么云峰山圆笔石刻怎么解释?

          孙老说,写魏碑,先由方圆,进而方雄,由方雄再进入浑穆。找到自我,找到前人的精髓,才能融合它,驾驭它,才能有自我。

          书法对于孙伯翔来说,是一种求真求道的过程。他在书法中获得了大愉悦,大幸福,在书法中,获得了丰厚的艺术体验与生命体验。

          看着孙老情绪很好,状态颇佳。我们说,您老如果身体允许,可否给我们演练示范,老人兴致来了,行!

          铺纸展开,老人就写了起来。老人说,我先写一个“像”,造像。北魏造像,像是一个大字!孙老用笔很慢,一气呵成。写完之后,对着字也哈哈笑笑,给他儿子说,再来,整个大的。

          孙老的儿子拿来一张八尺条屏,铺开,孙老又写了起来,有快有慢,有浓有淡,有起伏还有凝滞的地方,一张纸,对孙老来说,是一个小小的战场。那根笔,在孙老手里,很灵动,很顺畅,也很飘逸。

他写了李白《秋浦歌》中的一首诗:

江渚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题诗留万古,绿字锦苔生。

          看着孙老写字,我们都进入了忘我的情境之中。在孙老这个艺术家面前,我们忘掉了年龄,忘掉了时间,进入了一个特殊的“艺术时刻”。孙老为什么选择这首诗,这是老人借古诗以抒心意,诗是孙老精神世界的写照。

          孙老意犹未尽,又说,再拿纸。

          这次铺开的是一张小一点的纸,老人不假思索,写起来:

          书法艺术界有成绩者,余之浅识。一曰:抱负之志,以生知之。资志困勉之学。二曰:乐此不疲,终身相许。无寂寞之说,皆属快乐之道。其秘者悠悠心会,难与君说。

          我们知道,这是孙老的心声,也是写给我们这些小辈。书法,对孙老来说,真是“以身相许”,是他一生财富之所在。

          书法创作是一种状态,出入传统,领异标新,情感潜现,性情逼人。八十一岁的孙伯翔就处在一种自得自在的状态里。别人愈活愈老,他愈活愈年轻。他是在一种自适的状态里,开花结果,你看他天天有一种好心情,并把这种心情用到了书法,用到了绘画,以书画寄情,以书画养心。诗书画,使孙伯翔先生获得了一种精神的丰裕。和他对谈,他的每一句话,平淡中有深意,丰富中有简约,我们感觉他就像一个哲学家,更像一个诗人,更是完全地回归到了自我。悠悠万事,唯书画为大,他的书画,映衬着他丰富的人生道路。他的心态非常的放松自然,嬉笑怒骂,全从心出。“三岁稚子,能见天质;绩学大儒,必具神秀。”孙伯翔可谓“天质”与“神秀”俱现,艺术到了这个份上,就有了精灵,有了宛如天助的神气。

          在孙老家的沙发上,放了一本孙老刚刚写完的一本册页《自适居往事琐记》,打开,里面有画,有字,全是孙老平日所记之文,我们全部拍了下来,以飨读者。

          孙老没有工作室,家就是工作室。书案既是写字的,也是画画的,更是饭桌。我们见过那些刚刚有些小名气就有很大的工作室的所谓“艺术家”,也见过一些成了名的人的排场,他们的欲望都写在脸上。而到了孙伯翔这里,一切都归于宁静,归于平常。他这样的书法家,生活得还是这样朴素,但又是这样融洽,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孙伯翔书法艺术集评

姜寿田:

          近年来,孙伯翔的碑帖结合探索开始进入到一个新的更高审美阶境。他开始尝试打破早期以单字空间单位为主旨的碑字造型以及以碑统帖的趣味化北碑风格。而大量汲取谢无量、于右任、徐悲鸿等的书法意趣,谋求碑帖的进一步结合,并追寻北碑的文人化、书卷气审美意趣,这构成孙伯翔老年变法的北碑价值追寻。

叶鹏飞:

          从孙伯翔的书法作品来看,他的书法是扎根于碑,但又非仅仅于碑,而是又注意在帖学上的吸收,为我所用。尤其是他吸收了帖式行书的笔法和结体,来丰富自己的碑法,以开放的眼光,走着一条以碑为主、以帖为辅、碑帖相融之路。他的书法,有着龙门造像的峻峭、挺拔的特色,又有颜鲁公雄放浑厚之貌和何绍基的变化多趣之味。令人震撼的是,他的行楷打破了传统碑学中的结字形态,渗之于帖式的行笔方法,形成了气势开张、浑厚多趣的形式。

毛万宝:

          无论在展厅中观看孙伯翔的作品,还是在报刊、作品集中赏读孙伯翔的作品,你都会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所震慑——那一个个规则与不规则的“点”,如一块块棱角分明的高峰坠石;那线条,坚挺、劲实,如刚杵般令人油然而生不可摧折之叹;那结体,稳健开张,奇崛多变,既充满古意又不乏现代气息,让遥远的魏碑书法在现代生生然“复活”了;至于那章法,纵横恣肆,无拘无束,在轻松随意中显现匠心独运,有大则但无定则,充分展示了一种整体上的雄健之美。

李义兴:

          看孙伯翔的原作,才能真正把握、领略得到他用笔的细腻和丰富,娴熟和巧妙。包括他对原来石刻状态的还原,或者说他对其他书体的吸收,尤其是他由“技”而“道”已经形成的成熟的创作和审美思想,均已在其挥运之中得心应手地给予了呈现。由此我们可以说,孙伯翔已然以其成熟的审美表现和独特的风格追求,确立了他“北碑巨匠”的地位。

孙伯翔论书隽语

          书道

          没有承接,何谈有新?没有形质,何谈性情?没有法备,何谈意工?书法艺术的最高境界是生资第一,性情为上,写天写地写中华民族。

          用锋

          要学会八面用锋,但行笔必须正。只有正才有起伏,只有正才有变化,只有正才有生命,只有正才有声音,只有正才有节奏。

          点线

          长线(画)运用要有节拍徐疾,要有长线的曲涩效果。“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先哲的话道破了笔法的巧妙运用。长线缩短是点,短点伸长是线。无论是点是线,它的自身都有生命力,有它自身的语言。

          传统

          对于书法艺术而言,所谓传统,是历代书家的延续,是历代名作的连接。传统是一条长长的锁链,节节紧扣,环环发光。一部书法史,就是由历代具有开拓精神和高超技艺的书家创造出来的代表性作品所构成的历史。“下笔作千秋之想”“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这些远见卓识直到今天仍对我们具有启迪和教益作用。

          脆生

          楷书不容易写,要把字写得动起来,一定不能死板。要脆生,像脆沙瓤的西瓜那样,吃起来痛快。决不能像肉瓤子。

          静境

          我觉得书法最重要的地方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形,而是字里行间所包含的“心”,是一种境界,这是一种“静”的境界。

          质感

          写字、画画最关键、最重要的是用笔,不论线条粗细,都应该有质感、有力度,不可草率。形态易得,质感难求。

          精微

          我不懂京剧,但是非常喜欢看、喜欢听。其清音的多变化,其形态的多变化,特别是须臾间、细腻处的叫绝处,都与书法的微妙处息息相关,这是整体的精髓,否则失去细致,败于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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