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三奇峰
早在1934年,刘海粟便称高剑父、高奇峰和陈树人为“岭南三杰”、称其画派为“岭南画派”。“二高一陈”是现代美术史上的重要画家,三人学习于居廉门下,又先后赴日学习美术,并参加同盟会,成为了孙中山的追随者。拥有相同的学艺经历、艺术思想和革命主张,三人逐渐以“新国画运动”的倡导者的形象在广东画坛奠定了地位。
2017年9月下旬,来自广东艺术博物院的藏品走进江苏省美术馆陈列馆,展示了岭南三杰的精品,亦可从经历中一探他们与南京的渊源。
据江苏美术馆介绍,在上世纪初期,三人均有一段时间于上海、南京等地活动,或开办书馆,或举办画展。高剑父曾任南京中央大学教授,而陈树人则在南京国民政府任职,高奇峰英年早逝,最后长眠于南京栖霞山。由于南京是当时的政治中心,高剑父和陈树人在上世纪的30年代将事业重心移至南京,与当时南京的名流、政要、学者、艺术家均交往频频,也将岭南画派艺术和理念在长三角一带广为传播。
高剑父(1879—1951),名仑,字爵庭,号剑父。番禺(今属广东广州)人。为岭南画派主要创始人。1893年开始随著名画家居廉学画。1906年起赴日本进修美术,受竹内栖凤和山元春举等影响。在日本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参加民主革命运动。辛亥革命后致力于“新国画”的创作,并于1923年在广州创办“春睡画院”,培养人才。1930年起赴东南亚和南亚考察美术并举办画展。
1933年任中山大学教授。1936年任中央大学教授。1946年创办“南中美术专科学校”。1947年创办“广州市立艺术专门学校”。1951年在澳门病逝。
高剑父经历了近现代中国社会最为剧烈的变革,他从政治革命到“艺术革命”,毕生在探索建立一种适应新时代的新国画。他构筑起“新国画”的理论,提出“折衷中外,融汇古今”的口号,将一种发展变化和世界主义的观点引入中国画。
高剑父 花鸟(临摹稿)
这件作品是高剑父的花鸟临摹稿,一般而言,以临摹作画学入门先摹后临,均以白描为之,再后是对临、背临或变临,高氏习画历程的最初从勾摹居廉笔下有蔷薇、芍药、荷花、合笑、水仙等,此外也有日常生活中的蔬菓如大白菜、芋头、竹笋、萝卜、大葱、冬菇,石榴等,至于鸟兽方面如鹦鹉、孔雀、鸬鹚和蝴蝶、蝉、螳螂、螃蟹及蝙蝠等,这些都成为高氏学习的范本。
从高剑父早年的习作所见,其临摹方式主要是“对临”,它是学习书画技艺过程中最为通用的“临摹”手法中的一种,也就是对照着书画作品的母本原作原汁原味地写或画出来。高氏在“十香园”临摹之外,也曾前往东莞“可园”去临摹居巢和居廉,得出“乃知吾师的画法,了无虚笔,一笔一点,都有用意的”认识。
高剑父 浔阳山花(写生稿)之二
这是一件高剑父的写生稿。1900年,高剑父在澳门接触西画时已系统地接受新式的教育。高剑父当然知道是画家与自然交流的最直接的绘画形式。高剑父对形象观察敏锐、简洁概括、迅速表现。这件作品1902年11月1日创作于浔阳。此外,在1906年至1907年左右在日本时,高剑父还创作了大量东京地区的植物和风景速写。
根据目前所能看到的高氏写生稿,写生范围包括“上野”、”越谷”、“浅草”、“向岛”、“虎ノ门”、“帝国博物馆”、“帝室博物馆”及“帝国图书馆”等处。
高剑父留学日本期间曾回国,携高奇峰一同前往。高剑父的日本写生,在某一程度重温其师描绘标本的方式,在概括的写意笔法中糅合了兼顾光影的立体概念。这一时期,明显地发展水彩画的技法。他养成一个艺术家观察大自然细致入微的习惯,随时随地用笔勾画各地的景物,更以文字进行详细的记录。
高剑父 南瓜图
他在技法上吸取了西方的明暗法、透视学等原理,让国画也有了光影明暗。赵节初形容:“以前的国画,画一个南瓜可能就是一个圈加一个点,讲究神韵,但是高剑父的南瓜,‘撞粉’、‘撞水’用得出神入化,明暗纹理都跟写真一样,但又不乏神韵。”同时,高剑父吸取了日本画的渲染法,把空间感和气氛表现出来。
陈树人(1884—1948),原名韶,又名哲,号葭外渔子、得安老人,广东番禺(今属广州)人。陈树人自幼喜爱美术,少从岭南画派大师居廉学画,后与其侄女成婚。曾经两度赴日留学,并追随孙中山从事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为同盟会会员,也是辛亥革命元老,曾任国民党党务部长、国民政府秘书长和广东省民政厅厅长等要职。从政之余,仍不忘绘画,擅长山水、花鸟、走兽。
1931年,陈树人的作品《岭南春色》在比利时万国博览会中获得金奖,后被聘为“巴黎中国画展委员”、“柏林中国画展委员”、“伦敦中国艺术展委员”等。1947年辞职,定居广州,专心画艺。
陈树人取法徐熙、黄筌二家的工笔与没骨,兼受恽南田与近法江苏花鸟画家宋光宝、孟丽堂二家之长,发扬了居巢开创的“居派”新画风。注重写生、赋彩,追求隽逸秀雅的笔墨意趣。其早年摹写的居家作品,他继早起承了居廉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作画多重写生,刻意求工、求似、求精,终生力行不懈,在东渡日本以后的作品,陈树人接受了日本革新派画风的影响,主要以“京都派”名画师竹内棲风、桥本关雪的一路为借鉴,但仍保持自家面目。
因为受到日本画影响的缘故,陈树人的画风为之一变。在技法上,他将色彩与光、影的明暗对比与传统国画技法相结合,创造出清新自然的花鸟画风,色彩对比强烈,视觉效果突出。
陈树人 秋江冷艳图
陈树人擅长诗文,有较深的文化修养,他常常以讴歌自然美为创作的主题,以诗入画,诗情画意融为一体,陈树人喜欢用极简练的笔法写生,用至简单的线条勾勒;而后据此进行挥写创作新图,意境含蓄、清空、幽远,极具“清微淡远”之致,优美清新,极富装饰风味,偏爱含蓄的诗情美韵。
陈树人 秋枝群雀图
当然,陈树人最为擅长的,还是花鸟画。在他特别擅长的杨柳、翠竹、木棉、水仙、芦苇等题材的画中,构图大多采用黄金分割法,以一种植物的主干将画面按黄金分割点划分为两部分。在此基础上,点缀树叶、竹枝、花卉,再随类赋彩,或辅之以小雀。
陈树人 跃鲤图
在一些花鸟画中,他比较侧重表现飞鸟、跃鱼等运动中的小动物的形态,如《跃鲤图》描绘的便是一鲤鱼从水草从中一跃而起的瞬间动态,鲤鱼飞跃的动感以及作为陪衬的芦苇在陈树人笔下活灵活现。鲤鱼跃龙门是民间传说中飞黄腾达的代名词,这类画陈树人画过很多件,据此可知他对这种艺术表现形式是很得意的。
时人鲍少游评论其绘画:“初由花卉草虫之纤微、秾艳,继而至乎山水人物之沉雄伟大。每一作品,无不以写生为稿底,其志之坚,魄力之巨,品格之高,均可之于是”。
陈树人 鼎湖飞瀑图
《 鼎湖飞瀑图》以几乎占满整个画面的山树云天为背景,主要刻画的是奇特的飞瀑形象:自上而下,由小而大,分层涌泻,又分张为数股,由窄变宽,气势逐渐增大。暖色调的静态的绿色山石,衬托着白色的动态的飞瀑,于对比中显壮美,显声势,迥异于凡流。表现飞瀑的线条,粗细、短长、疏密、润渴、轻重变换使用,浑然一体,遒劲有力,势不可遏。整幅画给人以顺畅、明快、风光无限的愉悦感。
鼎湖,古代传说黄帝乘龙升天的地方。黄帝采首山之铜在荆山下铸鼎,鼎铸成后,有龙下来迎接黄帝,黄帝骑龙上天。后世因此叫这个地方为鼎湖。这个地方在古荆州,今陕西大荔县。显然,此图是否取景于陕西无关画的主旨。
飞瀑加上鼎湖这个限定语,特别是这个“鼎”字,透露出画家鼎新革旧的胸臆。陈树人在为国家政权和画坛形势的鼎新革旧而心潮难平。这正是他创作此图时的心境。
陈树人注重山体体积感的表现,树木多用墨线勾枝干,以色点染。陈树人对于山石的处理,可以从居廉花鸟画中的石块处理上找到一些来源,但他对于山水的写生则更多地融合了西画风景写生的观察方法。此类画,冲淡、自然,画面秀丽、明快,以清劲之笔写文人之气,所以时人称其“画中有诗”,是典型的文人画,这与高剑父的霸悍、高奇峰的雄奇是截然不同的。
作为画家的陈树人,面对清末民初画坛式微的景况,他以中国画的创新为己任,曾明确地表白“中国画至今日,真不可以不革命”;在艺术实践中,他“折衷中西,古今相融”,创造出现代大众的民族的新国画,把国画推向了广阔的写实主义境地。
高奇峰(1889—1933),名嵡,字奇峰。广东番禺(今属广州)人。高剑父弟,为岭南画派创始人之一。早年接受高剑父的启蒙教育,学习居派画艺,继承传统笔墨。1907年跟随高剑父到日本进修美术,通过何香凝的介绍,跟随日本名家田中赖璋学画,同时也受竹内栖凤影响。后来随兄长加入同盟会,兄弟俩一起投身民主革命中。
1912年在上海创办“审美书馆”,曾参与《真相画报》《时事画报》的创办。1925年在广州创办“美学馆”,培养人才。1931年三件代表作被刚建成的广州中山纪念堂收藏并陈列。
高嵡 鸡.
高奇峰擅长画花鸟、走兽。他早年的绘画常常以鹰、虎、狮等巨禽猛兽作主题,通过象征性的形象,表达革命者的豪情壮志与英雄气概。中后期的作品或淡雅灵动,或雄深俊秀,或简约洒脱,体现不同时期的心境与艺术追求,作品兼备雄奇与俊美之美。在艺术思想上,亦主张“折衷中西、融汇古今”新国画运动。
高嵡 海棠双碟
1933年,高奇峰被中央政府任命为赴德国柏林中国美术展览会专使,赴南京途中因病逝世,年仅44岁。三年后,国民政府为高奇峰举行了国葬,墓地选址在南京栖霞山,墓碑由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题:“画圣高奇峰先生之墓”。有此待遇,因他不仅是著名画家,还是革命家。当时但凡有高奇峰弟子到南京,一定去为其师行扫墓之礼。
高嵡 马
高奇峰虽然英年早逝,但其艺术成就不在高剑父、陈树人之下。广州艺术博物院副研究馆员王坚认为:“与高剑父、陈树人相比,高奇峰的画更趋向于西画构图造型的写实元素,更体现出雅俗共赏。作品中日本画风和西画写实主义因素更浓,而比传统国画有一种精纯、质感的崭新感觉。纵观其一生的创作,虽精湛于山水、花鸟、走兽、人物等诸多方面,然以花鸟、走兽画得最多,也最为出色。”从这幅《马》中,可以看出高奇峰西画的写实功底
高嵡 月色图
“他与陈树人对色彩的偏好不同,他善于使用易与其他颜色搭配的棕褐色,传递出一种淡淡的伤感情调。比较起来,在折衷中西方面,他的画比高剑父、陈树人‘西’的比重更大,因而,就有‘论岭南画派实质是以奇峰画风为其主流’之论,可见他当时就已极受推重。”王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