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正在修复的敦煌巨幅刺绣
2017-07-31 13:55:00 来源:澎湃新闻 点击:
大英正在修复的敦煌巨幅刺绣,到底是灵鹫山说法还是凉州瑞像
来自敦煌的巨幅刺绣如何进行修复?
大英博物馆“斯坦因密室”内藏有一件敦煌藏经洞出土的巨幅刺绣——被大英博物馆认为是《释迦牟尼灵鹫山说法图》。由于此藏品将于明年在日本奈良国家博物馆展出,近期大英博物馆正在重新评估它目前的状况,做一些必要的修复,并将修复过程制作成视频“修复’灵鹫山’”(Conserving Vulture Peak),每周播出。大英博物馆研究人员表示,对于这幅巨型刺绣的内容,究竟是灵鹫山说法还是凉州瑞像,目前尚无定论。而敦煌研究的相关专家对“澎湃新闻”表示,这一画像应当是《凉州瑞像》。
“澎湃新闻·古代艺术”(www.thepaper.cn)将陆续编译每集视频,展现难得一见的文物修复过程。本文文首的视频为第二集。
敦煌藏经洞出土的巨幅刺绣《释迦牟尼灵鹫山说法图》(一说是《凉州瑞像》),是英籍匈牙利探险家与学者斯坦因盗买带出中国,于1919年入藏大英博物馆。
斯坦因把一些从敦煌得到的手稿画和纺织品载在骆驼上通过丝绸之路运到了英格兰
大英博物馆亚洲部的管理员Jane Portal在直播时表示,这幅刺绣很好地反映了唐朝刺绣品的样子,同时也是现存的自8世纪以来保存的最大最完整的一幅作品,“《释迦牟尼灵鹫山说法图》这件杰出的纺织品高近2.5米,作品描绘了佛祖和他的弟子们,左右两边各有一位—阿南达和迦叶。佛祖正在讲道,一只手臂下垂朝着地面,一只手臂拉着他的衣襟。佛陀的下面是两只狮子,它们作为守卫者的姿态出现,再下面则是供养人像。供养人指的是一些为创作这些纺织品提供赞助的人,他们通过提供赞助来体现忠诚以及为他们自己增加福泽。”
这件作品最奇妙的地方在于,当你远看的时候它就像一幅画,而走近细看的时候才会发现这原来是一件刺绣。非常细密的针线,采用了不同颜色的丝线织成,作品中的针线朝着不同的方向,还有一些地方带着旋转的针线绣法。轮廓的部分采用了黑色的针脚,这样看起来就像水墨画一样。
《释迦牟尼灵鹫山说法图》(大英博物馆命名)局部
Jane Portal表示,关于这一巨幅刺绣的内容目前在学界有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说法是这是在灵鹫山讲道的释迦牟尼佛,佛像是在岩石的边缘出现的。而另有些人则认为这是凉州佛的图像,而这尊佛是出现在一座石窟中的。由于这件作品的损毁使得这一说法还没有确切的结论。
有敦煌研究的相关专家对“澎湃新闻·古代艺术”表示,结合这由画像的供养人题记内容,这一画像应当是《凉州瑞像》。
延伸阅读
敦煌刺绣《凉州瑞像图》
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1907年从敦煌掠走的敦煌藏经洞文物中,有一件高241、宽160公分的巨幅刺绣,编号MAS,0.1129(斯坦因编号Ch.00260),这是目前所见中国古代刺绣中最大的一幅。1921年,斯坦因在其所著《塞林底亚》一书中刊布此刺绣的图片并作简单说明。1983年,史苇湘先生发表《敦煌石窟中的瑞像图》时就谈到这幅刺绣的名称;1984年,英国国家图书馆与日本平凡社合作出版了由英、日两国专家合著的《西域美术·大英博物馆斯坦搜集品》,在第三卷刊出了这刺绣的彩图全图及细部特写,定名为《灵鹫山佛说法图》,又以相当的篇幅对该刺绣品的内容、风格、技法、制作的大致时代作了详细介绍,并与相关的敦煌石窟壁画、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相关的藏品进行了对照研究,指出其制作时间大致在公元8世纪。
凉州瑞像图(局部)
遗憾的是,这幅刺绣作品的底部为男女供养人像及题名榜、发愿文榜。发愿文榜框居中,左边为男供养人五身,其中僧装一身、官吏俗装四身(包括侍从一身),供养人题记榜牌四条;右边这女供养人像六身,其中俗装五身(含侍女一身)、小比丘尼装一身,供养人题记牌榜四条。发愿文榜框及女供养人题名榜牌均无任何字迹。但男供养僧人及身后着官服的一位供养人题名牌里都绣有字。而几乎所有对此刺绣的研究和介绍,都只字不提供养人题记的内容——这正是考证这幅刺绣的年代的最重要的内容。
1997年9至12月间,笔者受伦敦大学东方与非洲研究学院韦陀教授的邀请赴英访学,有幸在英国国家博物馆考察了斯坦因掠走的全部敦煌美术品资料。其间在台湾同仁严智宏博士的帮助下,先后三次对这幅刺绣上的题记进行了仔细的识读。供养人题名榜上所绣文字确实很难辨认,这可能就是以往的研究者们没能对些作出说明的原因吧 。尽管如此,我们一起初步辨认出那位僧装供养人及官吏装男供养人题榜上的部分文字:
崇教寺维那义明供养
……王□□一心供养
(二)
首先要说的是,这幅刺绣的内容不是“灵鹫山佛说法图”,应该是“凉州瑞像”。
据众多时期的中国佛教史籍记载,凉州瑞像是北魏时代的著名高僧刘萨诃发现于凉州地区的倚山石佛像,又依其地名为凉州御容山瑞像,这身石佛像的阅历能够预测社会兴衰、人世治乱和民众生活福祸,极具灵验;其遗迹位于今甘肃永昌县境。敦煌遗书中也有大量相关的记载。从武周时期开始,河西地区出现了大量凉州瑞像造像碑石和石窟,敦煌石窟也营造了大量以凉州瑞像为主题的洞窟,和绘制巨幅凉州瑞像壁画。所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出现凉州瑞像刺绣也并不意外。
御容山石佛,1999年
关于刘萨诃和凉州瑞像,国内外学者已经进行过大量研究,成果丰硕。已有数度总结性的综述和研究文献目录发表。兹不赘。
莫高窟第332窟-中心柱北向面,凉州瑞像图
莫高窟第203窟西佛龛塑像
凉州瑞像有固定的造像模式:佛陀着右袒袈裟,左手握衣襟于胸前,右手下垂,掌心向内或向外,施与愿印,跣足立于莲台上;造像风格方面,释迦双肩浑圆,束腰,袈裟紧贴佛身,如同曹衣出水,充分体现了一种人体美,保留了浓郁的印度余韵。当然也有一些造像与此相比存在细微的不同,比如中唐第231窟西壁龛顶东披中央的图像。瑞像呈立姿,左手握衣襟,但是所着却是通肩式袈裟,右手不是下垂,而是置于胸前,结印契。从永昌凉州瑞像遗迹,到河西和敦煌诸石窟的造像,如张掖马蹄寺第6窟、瓜州榆林窟第17窟、第28窟和第39窟,莫高窟第203窟、第300窟等一批初唐时期的石窟,再到同时期如莫高窟第332窟中心柱西向面的巨幅壁画,以及中唐以后的单幅瑞像图,特别是莫高窟五代第72窟、榆林窟第32窟的瑞像故事壁画,主尊凉州瑞像均是这一造型,数百年间没有变化。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幅刺绣上的主尊形象,也正是传统的凉州瑞像造型。
莫高窟第231窟,西壁龛内东披,瑞像图,中唐
莫高窟第72窟-修塑佛像-五代
关于崇教寺,据中国佛教典籍《广弘明集》等文献记载,隋文帝仁寿元年,赐送佛舍利至天下三十州,并派出沙门三十人,于当年十月十五日同时起塔供养。派往瓜州(隋代敦煌)的沙门智嶷,起塔的地点即是崇教寺;据莫高窟武周时期(公元698年)《李君莫高窟修佛龛碑》(简称《圣历碑》)记:“莫高窟者,……爰自秦建元之世,迄大周圣历之辰,乐僔法良发其踪,建平东阳弘其迹。推甲子四百他岁,建窟室一千余龛,今见置僧徒,即为崇教寺也。”
这里明示,莫高窟与崇教寺为一地。
维那系僧职,主司寺中事务者,与上座、寺主同为寺中三纲之一,又称为纲维、次第、授事、知事、悦众、寺护等,源自西域。我国僧官制中设维那,始于姚秦时中央僧官制中所设悦众。北魏亦设僧官以统理全国有关佛教之诸般事物,于中央设昭玄曹,以沙门统为最高僧官,维那为副官;在地方设僧曹,以僧统为长官,亦立维那为副官。隋代开始“寺立三纲,上座维那典座也。” 刺绣《凉州瑞像图》中的崇教寺维那义明,任职时间的上限当在隋开皇至武周圣历年间。
正如《西域美术·大英博物馆斯坦搜集品》第三卷作者所说,敦煌莫高窟第332窟的壁画“灵鹫山说法图”(应为《凉州瑞像》),与刺绣“灵鹫山说法图”(应为《凉州瑞像》)在各个方面有许多共同之处,证明刺绣与洞窟之间、两幅作品之间都有比较密切的关系。而《圣历碑》正是记载莫高窟第332窟创建的“功德碑”。而《圣历碑》记载的“崇教寺”也就是刺绣《凉州瑞像》题记中的崇教寺,这里进一步展示了莫高窟第332窟及其壁画《凉州瑞像》与刺绣《凉州瑞像》的渊源关系。
由此可以推定,刺绣《凉州瑞像图》与莫高窟第332窟及其壁画《凉州瑞像图》为同时期作品,其年代为圣历前后,即公元7世纪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