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的书禅合一

2017-06-28 10:58:20 来源:网络 点击:
 

赵孟頫《红衣西域僧》图

        湖州文化底蕴深厚,与历史名人关系:赵孟頫的字、吴昌硕的画、陆羽的《茶经》,耳熟能详,名闻天下。然而,湖州佛教的地位与影响,关注者少,研究得还很不够,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值得深入挖掘。

        中峰明本禅宗临济宗的祖师,湖州幻住庵是其发祥地。他的一生,主要在西天目山度过,但是他与湖州有很深的法缘,在这里建立了第一个禅寺:幻住庵,此后,他每住一处,都将其修建的寺院称之为幻住庵,尤其是在湖州,他与赵孟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佛教史、文化史和书法史上都留下了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

        大德三年(1299年)冬,明本来到庐州弁山,在资福寺后之黄沙坑结庵居住,幻住庵的名字由此开始闻名。

赵孟頫《致中峰和尚十一札》局部

        大德三年(1299)至至大二年(1309),赵孟頫任江浙儒学提举,此时在浙江、苏州等地,与明本多有往来。大德四年(1300),明本又来到苏州,结庐居住于阊门之西五余里的雁荡。郡人陆德润闻禅师之名,施松冈数亩,建平江幻住庵,赵孟頫为之题匾额曰“栖云”。传说建此庵时,冯海粟炼泥,赵孟頫搬运,明本亲自涂壁,建成草堂三间。明本于此居住了三年,前往参学禅者络绎不绝,成为又一重要传法道场。大德五年(1301)春,赵孟頫书写明本著《怀净土诗》一百零八首并作跋语:“右《怀净土诗》者,中峰和上之所作也。诗凡一百八首,取素珠之一周也。予尝为书其全稿矣,兹特采其要者再为书之。悯群生之迷涂,道佛境之极乐,及其成功,一也。”

        赵孟頫在任江浙儒学提举期间,多次与明本见面,并有书信往来。赵孟頫与明本相互探讨禅法,每次都以禅宗中明心见性,觉悟本来具足的清净佛性为根本,而论到真切处,常“悲泣垂涕,不能自己”,可见其受禅宗影响之深。至大元年(1308),复会于西湖时,明本曾作《勉学赋》盛谈才艺与学道的关系:“古人学才学艺,而极于达道;今人负学道之名,反流于才艺……今之学者,惟以本具之说相牵,而不思真参实学之究竟。 ”以此勉励赵孟頫由才艺而进于学道。赵孟頫对此赋亦极为欣赏,曾书写一过并作序,称赞此赋“言言皆实,乃学人吃紧用力下工夫之法门也”,学者于此能有所得,可以为“暗室之薪烛,迷途之向导矣”。

赵孟頫小楷《金刚经》局部

        延祐三年(1316),赵孟頫在京师写信给明本问《金刚经》大意。祖顺《中峰和尚行录》还记载:“公(赵孟頫)后入翰林,复遣问《金刚般若》大意,师答以《略义》一卷。重天目中峰之道,每受师书,必焚香望拜。公每见师所为文,辄手书,又画师像以遗同参者。”《中峰和尚行录》记载,赵孟頫尊中峰之道,每次接到其书信,都要“焚香望拜”,还经常书写其文章,画其像赠送给同僚,这些记载多为后来的佛教史书所引用。明本并非是对《金刚经》作教理的发挥,而是将般若性空无得、离言绝相,以随言随扫的方法,归结到禅宗截断言语葛藤,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佛祖“亲付嘱”,可见明本对指示赵孟頫勿执着于语言文字而应直接亲证自己本来面目的良苦用心。

        至治二年(1322)赵孟頫去世后,明本在“对灵小参”中,对赵孟頫虔诚信佛给予高度评价,说他身居高位而倾心佛法,虽有冠世之才却不为其所惑,而能于生死大事孜孜参究,如同山林中的老僧寂然忘却世缘尘累。并将赵孟頫一生的所有举措概括为“以积劫之事系于真情”,即以佛法修行为根本和最终目标,其它功业、艺术成就等都是路途中的游戏一样,只是方便施设而已。

赵孟頫《致中峰和尚尺牍》

        赵孟頫致中峰和尚的书札很多,流传最广的是《赵文敏与中峰十一帖(附管夫人一帖)》,收入《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十六,另外,在《秘殿珠林》、《故宫书画录》、《赵孟頫书法全集》、《赵孟頫墨迹大观》等均收录这些书札,以上十一帖均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赵孟頫墨迹大观》收录了藏于日本的静嘉堂文库的书札六帖以及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书札一帖(“先妻帖”)。除了上述十八帖书札外,在《秘殿珠林·石渠宝笈合编》还收录三帖(其中一帖为管道升所书)。据此,赵孟頫致中峰和尚的书札保存于今的至少有二十帖。

        在本文所考察的二十帖书信中,时间从大德四年(1300)至至治二年(1322),有二十三年,赵孟頫从四十七岁至六十九岁。其中最后五年最多,共十三帖,集中反映赵孟頫晚年的家庭生活、精神痛苦和佛教信仰情况,可补生平研究之遗缺,并且对研究元代禅宗、元代禅师与士大夫的交往等都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管道昇《与中峰禅师尺牍 》

        赵孟頫致明本的书札由于是私人信件,而明本又是自己最为尊敬的禅师和师父,所以比较真实地记载了他的晚年生活情况和内心的精神生活。赵孟頫性格柔弱,感情细腻,对于“爱别离苦”体会得尤为深切。

        通过赵孟頫内心精神生活的痛苦,可以理解他对佛教的虔诚信仰。赵孟頫对佛教的信仰,主要表现在如下方面。一是书写佛教,赵孟頫作为著名的书法家,一生抄写佛经不辍,这种抄写不是单纯为了书法艺术追求,更为重要的是佛法信仰的驱动,才能殚精竭虑、顶戴至诚、一丝不苟地书写,留给后人以宝贵的艺术珍宝。如长子去世、幼女夭亡后,都曾专门书写《金刚经》一卷,请明本为之“说法转经”。爱妻去世后,仍然坚持书写《圆觉经》。二是佛事活动,如管道升去世以后,赵孟頫多次要求明本下山亲自为她举行超度法会。“尘事帖”详细记载妻子忌日举行普度法会的情况:“五月十日老妻忌辰,一如前议,命千江庵主主持,了普度一事。只作一昼夜,日诵《法华》,夜施十灯十斛,兼三时宣礼法华忏法。 ”

赵孟頫《心经》局部

        在赵孟頫致明本的信中,有很多对佛学理解和体会的文字。如上文提到在“佛法帖”中,赵孟頫谈到自己听受禅法以后的很大触动。“承教帖”中,记载明本开示看话禅要义时说:“‘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之说无他,只是一个无是无非,无管无不管,没义味之极,当自有得,一切葛藤、一切公案,皆是系驴橛的样子耳。 ”他对此深表赞同:“和上大慈悲,而弟子日堕在尘埃中,孤负提警之意,面发赤,背汗下。 ”

        信札中还多次提到彼此馈赠茶叶、药品等礼物,如“叨位帖”中载赠明本“人参一斤、五味一斤拜纳”, “幼女夭亡帖”中“摩姑一裹,聊充供养”。明本亦常寄赠给赵孟頫药品、香等物,如“俗尘帖”载“蒙寄惠酒豉,粒粒皆是禅味”;“叨位帖”有“远寄沈速香,极仞至意”;“圆觉经帖”载“蒙寄惠灵砂养正”。可以看出彼此之间亲密的关系。此外,还有互相题跋等文字酬唱等,这是禅师与士大夫精神相通的表现。

        “疮痍帖”书于至治二年(1322)闰五月二十日,距去世(六月十六日)不足一个月,这是现存的赵孟頫最后的书信,以坦然面对老、病、死之苦勉力明本:“孟頫政以久不上状,侧闻苦疮痍之疾,深助耿耿。而贱体亦为老病所缠,眠食日减,略无佳况。……和上年来多病,恐亦不必深恼。人谁无死,如空华然,此不待弟子言也。 ”“人谁无死,如空华然”虽是勉力明本的话,但也是他面对生死坦然心境的真实写照,他受佛法的影响之深及从中所得的真实受用于此可见。

原题《赵孟頫与中峰明本禅师》,文/纪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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