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文心 ——谈谈书法家的综合修养

2020-12-16 16:53:47 来源: 点击:
       
        现在很多人都是糊里糊涂学书法,以为找个字帖在那儿天天练,就能练成书法家。这个认识是肤浅的、错误的,绝不是天天练就能练成书法家。到底需要些什么?很多人并不清楚,其实,要想成为一个优秀、合格、受人尊重的书法家,你一定要理解书法家应该具备的东西——书外修养。
 
        综合修养就是一个书外功。一般来讲,社会上的人一听说书法家,便会认为书法家是一个文化人。是不是所有书法家都有文化呢?不见得。这个“不见得”里面,就透露出书法家综合修养的不全面。现在中国书协各类展览里面都有一个环节叫审读环节,这个环节是干什么的?就是从作品里面挑错字,挑作品的不完整性,挑书写的不准确性。
 
        我们的书法家到底应该具备哪些修养?为什么有些书法家会被人瞧不起?我觉得这些都应当引发我们的思考,这里面要从四个方面下功夫。
 
一、个人修养积淀的方法问题
        启功先生讲过,书画家除了必需的笔墨功夫以外,读书功和学生功二者必不可少。启功先生在世的时候,我曾经和我们部队书法家丁振来一起去拜访他。见启功先生正在临帖,丁振来就说:“启老爷子您字写得这么好,您还天天临帖,没必要这么刻苦。”启功先生说:“写字需要学生功,临帖就是学生功,这个功课一天都不能落。就像唱戏每天都要吊吊嗓子,不吊嗓子嗓子就打不开了。学书法的人临帖是必需的,每天要坚持。”他讲得很严肃,他对读书功和学生功非常重视,凡是受过他熏陶的学生,这两方面功课都做得非常好。
 
        所谓读书功,顾名思义,就是要多读书。黄庭坚说:“学书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心中没有文化的积淀,即使笔墨功夫能够赶上王羲之,也是一个俗人而已。只有把圣哲之学弄清楚,才知道根脉在哪儿。今天的人对中国文化的源与流并不清楚。比如长江很多支流,那就是流。什么是源?主要的干道就是源,再往前就是水出来的地方。很多人学习书法,学了一点米芾就觉得自己不得了了,殊不知米芾只是支流。源在哪里啊?要往前找。“宋人无不学鲁公”,就是学颜真卿,颜真卿从哪儿来?“唐人无不学右军”,颜真卿也学过王羲之,王羲之一脉下来到颜真卿那儿。颜真卿是革新派,他学过“二王”,但是更主要的是家传;米芾在中国书法史上也是一个革新派,不是纯粹学二王下来的。在整个书法史上,米芾和颜真卿、 二王一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你是学米芾,学那么肤浅几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们讲综合修养问题就是要追根求源,一定要搞清楚你那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做好读书功,到底应该读什么书?从大格局来讲,中国传统文化就是儒、释、道,你所能看到的所有的书都离不开这三个,都是从这一脉下来的。可以肯定地讲,只要跟中国文化有关的,这三个字就可以全覆盖了。那我们到底要读什么?就应该从这三块里面去找。
 
        书法家做学生功、做读书功的有,不做学生功、不做读书功的更是大有人在、比比皆是。有人写得非常好,但是他过不了关。现在我们的评审机制越来越完善,对于学术的要求越来越高,所以他自然就被淘汰了。我清晰地记得第一届全国行书展评选活动在浙江义乌进行,其中有一本册页写得非常精致,笔墨非常精到。结果怎么样呢?落选了。什么原因呢?柳公权写成了刘公权。某展览上,一位知名书法家写了一首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落款“李白诗一首”。这不都是李白写的吗?是,都是李白写的,但这是两首诗中的诗句啊!
 
        清代的袁枚在他文章里面讲:“读书如吃饭,善吃者长精神,不善吃者生痰瘤。”刷屏时代,走到哪儿都刷屏,早上起来就刷屏,睡觉前还刷屏,刷的东西有的跟书法没有多大关系,有的甚至是负能量的东西。袁枚讲的痰瘤是指什么?古人讲的痰瘤和现在的癌症一样,就是肿瘤、癌症。善于学习、善于吸收,你的书法会一天一个样,精、气、神逐渐改变,文化气息一天一天呈现出来;不善于学习的人,学那些跟书法没有关系的东西,写着写着跟人得了癌症一样。所以我觉得要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读什么?怎么读?怎么能让它成为我们书法的一种营养,相当于充电桩和加油站。这样的书读得才有用。
 
        比如说学写《圣教序》,与《圣教序》有关的书你读了没有?《圣教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学写《圣教序》,至少关于《圣教序》的话题、问题问不倒你,才可以。《圣教序》内容分三块,一块是李世民为唐玄奘西天取经取回来的经所作的序,为什么叫《圣教序》,就是那些佛经的序文,这是第一块。二是当时的太子李治讲了一段话,那是中间的一部分。后面的一块就是玄奘西天取经取了若干部经书回来,其中有一部经最短,就是被称为“经中之经”的《心经》,这个跟《圣教序》没有什么关系。你落款写《心经》就可以了,你写成《圣教序》就不对了。
 
        很多人学写《圣教序》很多年,写的字看似跟字帖上面的一模一样。是不是像就好呢?这个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因为《圣教序》是集字刻帖,不能算王羲之的作品。我们也就是把它当作字典来学,你不能当成一个作品来学。他的用笔,因为刻的原因,用笔上很多的信息都衰减了,也就能学学他的字的结构。想进一步学他的墨法,没有;再进一步学字与字的关系,没有;还有行与行之间的行气,没有。所以我们说《圣教序》本身是有缺陷的,你要学它的什么、不能学它的什么。你要是不清楚,将好多年的精力用在这里,好的东西没有学到,把不好的东西都学来了。写《圣教序》一定要和写墨迹的方法结合起来,《圣教序》只是给你提供一个结构,而不是全部。
 
        学生功、读书功的问题,很值得我们大家一起深入探讨。朱熹当年行走全国各个书院讲学,有一位长者常年伴在他身边,这个长者是他的一个学生,走到哪儿都给他扛行李,伴随他很多年。有人就问他:随夫子书院穿梭,白发劳顿,学到了什么呀?老者说:读书方法耳。读书方法是非常重要的,方法如果学不会,你仅仅使用蛮力,学出来的东西可能都不叫成功。所以有人形象地说“学习书法是带着镣铐跳舞”,也有人说学习书法是用思想来写字,而不是用毛笔来写字,这些讲得都很深刻。
 
二、个人修养的全面性问题
        个人修养的全面性对于书法家来讲,无非就是各种书体都得写。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辈子能把一件事情做好就已经很不简单了,想做到五体都写,而且都写得很好,有一定高度,绝不是那么简单。中国书协有很多综合性展览,通常挑选评委的时候,就要选择那些各种书体都能写,而且都很有高度的人。有的人只会写楷书,有的人只会写草书,有的人写篆隶,其他书体不会,那就有缺陷。有缺陷的书法家做综合展的评审,有的东西好赖也看不出来,乱评一气,评出来的东西就不是理想的。这就是修养全面,修养全面才有可能被选过去做评委。综合修养全怎么才能全面?字体与字体之间是有关联的,把这个脉络理清楚了,也就不难。最早的文字是甲骨文、金文,金文后面是小篆,小篆再往后就开始往隶书转变。最早的转变是有草书、有章草、有简帛,最后是规范的隶书、章草。当时文字的发展分好几条线,还有一条线是往楷书方向发展的。到了王羲之所处的东晋,才开始有了今草,才开始有了小楷。它们本身都是相互关联的,你把这些东西按照书法史的脉络理清楚了,然后做一点点功课,即便是不擅长,那个标准也是知道的,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所以我们讲在一定的阶段,这种修炼还是需要的,综合修养很重要。
 
        字内功、字外功,实际上就是综合修养。五体兼修是字内功,这里面最最关键的是要抓住各种书体之间的关联。关于字内功的研究和探讨我推荐两本书,一本是《历代书法论文选》,另一本是《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历代关于书法的讨论文字都在这里,大家如果有志于做一点书法理论研究,还有一套书叫《中国历代书画全书》。如果要做书法史研究,做书法理论研究,掌握一点书法理论知识,应该讲这套书是最基础的读物。
 
        文字功的本领,对于大家来讲也很重要。写书法,首先要解决文字的问题。很多人写字一写就是别字,一说就抬杠,说你不懂,哪个哪个碑里面就有这个字。是不是碑里面有这个字就可以这么写呢?不一定,这里面就有一个文字功的问题。文字这个关对书法家来讲至关重要,字对与不对都搞不清,天天写什么。秦始皇统一六国,“车同轨,书同文”,秦以前是不同文的,那个时代的文字,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写法,楚国的字这么写,其他小国是其他的写法。到了秦始皇开始统一,不让乱写了。好不容易规范到大家都这么约定俗成了,你又把那种“不同文”时代的错别字拿出来用,你这是历史倒退,是不可以的。
 
        写篆书的文字功要求更高。古时候凡是写篆书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在文字学方面有一定建树的,或者说多多少少要有一些建树。特别是写大篆,有时候写着写着发现这个字没有,那怎么办呢?按照一般规则是拿小篆代替。是不是所有的都能代替呢?也不见得。有的字根本就没有,比如“瀅”,查篆书没有三点水旁的,因为那个年代没有这个字。你要写大篆怎么写呢?就拿不带三点水的小篆代替,代替也不准确,本身是有三点水的,有时候不得不绕道、借力。所以,文字功这个关要是过不了,写篆书就很容易出错。我到北京当兵以后,接触了很多做研究的专家。第一次接触华人德先生时,他问我《说文解字》你看了吗?我说我在看,他说他已经翻烂好几本了。《说文解字》就是解决字法和文字功夫的一个重要的法器,你研究古文字,那《说文解字》必须翻烂几本才行,里面讲造字基本规律,你把造字规律弄清楚,才能够解决文字功的问题。
 
        写草书也一样。写草书存在草法的问题,草法规范不规范,对还是不对,写草书的人写错字的大有人在,比比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不在于规范,而在于草法我们大家要清楚。写草书的人第一步就要识草,现在做这个功课相对容易,草书字典拿来抄,用筛沙子的方法一遍遍地抄,抄到所剩无几,再把筛子上头的各个击破,再学它的笔法、学它的风格,这才是学草书的方法。现在很多人学草书拿来字帖就练,里面的草法根本一无所知,这种训练方法和过去的方法不太对应,古人的训练方法应该是科学的。
 
        隶书同样存在文字功的问题。有一本书叫《隶辨》,这本书按照字典的排序方式,把所有能找到的字都列举出来,每一个字在隶书里面的若干种写法都能够在这本书里查得到,写隶书的人要不要掌握这些?当然需要。遇到某一个字一查里面有好多种写法,这本书你查是一回事,能够进一步做到字典在你脑子里面装着,那写隶书就会变得十分容易。
 
        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文字功的问题就是简繁体字对照的问题。我觉得解决简繁体字对照问题,第一个要学会看旧版的线装书,要爱上旧版的线装书,从骨子里面喜欢,否则就要靠你自己突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说一个“干”字,我们要当“干革命”去讲,这个“干”字该怎么写?左边是“朝向”的“朝”的左边,右边上面一个“人”下面一个“干”;当“树干”的“干”讲可以吗?也可以,也可以是也可以,但是更准确的是右边一个“人”,底下一个“木”字,这才是“树干”的“干”;当“直干云霄”去讲的时候,是哪个“干”啊?就不是那个“干”了;当“干湿”的“干”去讲呢?那个“干”该怎么写?也可以用“乾坤”的“乾”字。所以这一个字你看有多少种用法,靠你死记硬背去解决这个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必须要多看线装的旧版书,搞清楚它的字怎么用。再比如天上的“云”和古人“云”,这两个“云”字怎么区分呢?我们写行草书的、写楷书的人,写天上的“云”一定要加“雨”字头,古人“云”一定没有“雨”字头。写大篆的时候,“云彩”的“云”怎么写?就是现在的简化字。
 
        很多字是因为有衍生意义才有新的字,也有用错的,古人用错了。比如“千里”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重量”的“重”,走了一千里了,怎么成了重量的“重”了?还有一个字是两个“山”放在一起,两座“山”放在一起是什么字?这两个字造字的时候造对了,用字的时候用反了,走了一千里早就出去了,这两个字正好用反了,一错就错到如今。
 
        对于书法家来讲,哲学和美学非常重要。中国传统的哲学中,包含有传统的、最朴素的美学思想。比如老庄思想就是中国的美学思想的根本,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搞艺术的人来说非常重要,艺术里面讲“计白当黑”,黑白关系,那就是最朴素的东方的、中国的美学精神。用理论解释我们的书法是最有道理的,最能讲得清楚的,所以老庄思想我们大家有必要去读一读,至少要了解得差不多。里面讲到的一些核心的,特别是宇宙观的问题,宏观与微观的问题,对于我们搞艺术绝对有重要意义。我们所接触到的一些书法理论以及其他的艺术理论从哪里来?都是从老庄思想生发而来的,把老庄思想读懂对于你读懂中国书法理论的书籍,是大有帮助的,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一脉相承的。
 
        《苦瓜和尚画语录》这本书非常重要,我从小就读,读得不是特别懂,但是这里面有很多智慧。比如里面讲到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从哪里来的?《道德经》里面开篇就是这个。这是什么呢?就是《苦瓜和尚画语录》的生发,这里面生发和世间万物生长密切关联,“一画论”就是这样来的。还有“搜尽奇峰打草稿”,就是我们今天讲的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这都是讲艺术家要有生活,就是要到生活当中去体察真山真水,经过酝酿思索,经过自己的艺术思考形成自己笔下的作品。对于我们来讲,读懂这本书就认识了问题。别看这本书薄薄的,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读完了,但是里面所包含的深刻内涵,假如真的理解透了的话,能够写出几十万字、上百万字的一本书。
 
三、文学与历史问题
        艺术脱离文学,艺术就没有品格了,所有的艺术都跟文学相关联,所以有人形象地说“文学是艺术之母”,这是有道理的。历史上重要的书法家、经典的书法作品,有些是很好的文学作品,比如《兰亭序》《张好好诗》《前后赤壁赋》等都是历史上很有影响的作品。对于书法家来讲,文学常识的积累也是非常重要的。苏东坡的《前后赤壁赋》,苏东坡自己也写过,留下来一幅,另一幅没了。文学对于我们的书法的滋养作用巨大,不可小视。《古文观止》大家都读过,古文经典尽见于此,观看(阅读)到此为止矣,这本书值得我们大家好好看看。先秦的文,汉魏六朝的赋,唐诗、宋词、元曲,到民国时期以周作人为代表的文人回归明清传统,写的文章也颇有小品文的调调,“五四”运动之后更多的是白话小说,然后有了散文。这些经典都要挑着看,可能不会直接发挥多大作用,但是间接的,只要坚持,一定会发挥作用。比如我这个人不够浪漫,读一些很浪漫的诗文,对于我来讲就有帮助。比如我这个人脑子不那么灵活,读一点很睿智的文章,会有帮助,要反向选择。为什么反向选择?缺什么就要找什么来弥补,所以这是一种借鉴的方式,一种方法,这样不断汲取,你的浪漫情怀,艺术家所必需的综合修养,就会一点点地积累起来。
 
        历史很重要,对于书法家来讲,整个一部书法史要刻在脑子里,进而按照书法史的线索把历史上经典人物、代表作品联系起来。等到你把这些功课做得很清楚的时候,你对书法的认识就改变了。篆书是怎么回事儿,小篆怎么才能写好,必须要通大篆;要把隶书写好,必须要通篆书;要把行书写活必须要通草书。进一步讲,若要写好静态书体,一定要懂得动态书体,所以动态书体要当静态写,静态书体要当动态写,这是辩证的,动态的书体你一定秉持动态理念去写,写出来的字就没边儿了。如果用静态思维来写动态书体,就有一些限制,多了一些理性,不会没有边界;反过来,写静态书体用动态理念去写,写出来的字不会死板,写得会很深入,把字写活了。
 
        在这个基础上,读一点中国通史或者是断代史,研究某一个书家,由一个书家的某一个点切入,进而了解那个时代,辐射到整个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那就更好了。对于写好字,特别是对于理解五千年的书法发展或者某一种书体的高度如何建立,认识都会大大增强。所以历史的作用不能小视,历史里面有经验、有方法。
 
        举凡研究历史的人、学历史的人往往是有大成的。比如黄宾虹,他的画为什么有那样的高度,那就是学问滋养的结果,他对于书法史、美术史的研究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正是因为他对中国美术史有了非常清晰、准确的把握,里面那些经验都能够提炼出来,最后用在他自己身上,所以他变成了一个大人物。大家都知道潘天寿先生是著名画家,他把中国美术史上关于花鸟画的成功经验都提取了出来,用在他自己身上,开创性地结合了现代审美理论,现在大家看到斗方那样一种样式,就是潘天寿创造的。潘天寿对构图十分有研究,可以讲他多一笔这个画就多了一笔,他少一笔就感觉缺了点什么,他把构图研究到这种程度上,所以说潘天寿的画多一笔嫌多,少一笔嫌不够,他的智慧都从美术史上来的。所以文学和历史我们大家不能不当回事儿,要逐步地把它做好,作为我们潜修的方向,这个不能分开,要同时并举。你说你先把字写好了,到时候再研究这个,也不太可能。很多人都说等我有空了吧,显然是个托词,往往把自己托得没有时间了。
 
四、诗、书、画、印兼修的问题
        黄宾虹、潘天寿、齐白石、徐悲鸿的诗、书、画、印做得非常好,林散之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诗、书、画、印兼修。林散之先生致力于做一个诗人,他逝世以后,他的墓碑上只刻了“诗人林散之之墓”,要说他肯定是书法最厉害,而他恰恰要的是诗人的名号。林散之说“我诗一、画二、字老三”,齐白石说“我的诗比书法好,我的书法比印好,我的印比我的画好”,显然是倒着说的。但是在他心目当中,他是这样去追求的,这些人因为综合素养全面,所以受到那样的好评。所以我们说诗、书、画、印兼修,并不是说每一个人都要成为诗人。我偶尔也会写一两首打油诗,我只是觉得需要,对于一个书法家来讲需要;我有的时候也画两笔画,也不是要当个什么画家,只觉得是一个综合修养。那搞篆刻就是要当篆刻家吗?也不是,也是需要。你连诗词格律都不知道,选择诗词作为书写内容的时候自然就会出问题,你选的对联肯定搞不清写的是不是对联,你上联下联弄反了很正常。只有你懂了才有可能不犯这个错误,所以我说我写诗不是为了当诗人,我只是掌握里面的知识为我所用。在当下这个环境下,要想出现一个诗、书、画、印四绝的人不可能,为什么?当下,做到“四绝”不可能,我想做到“四会”还是非常可能的,就看你做不做了。这四个方面互相融通,使得作品能够互相影响、互相生发、互相鼓励。
 
        会写诗的人,你的创作、你选择的内容一定能够在内容与形式完美统一上讨巧,一定能。如果你不懂得诗词,你挑出来的诗词可能和你所采用的书体不在一条线上,为什么这么讲?比如我们写篆书的人,写静态书体的人,如果你选择的内容很浪漫,你写写试一试,你把作品挂在那儿会让人看着别扭。古人追求的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这是非常高的境界,让人欣赏内容的同时,随着你的艺术形式,跟着你的艺术思考,把精神连在一起,根据你的精神方向一直往前走,你的感情就会传递给读者。
 
        现在很多人不懂得篆刻,选择印章时也是好坏不分,有人盖章时是写完作品拿来就盖,底下也不垫垫子,贴上就按;章多少年也不擦擦,印泥都糊在上面,没有字了,这样的情况有没有?有,大有人在。懂印章的人绝不如此,他有他的追求,盖在上面非常好看,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你不懂印章,你就不会盖,弄出来的东西就感觉好好一个东西上面被污染了。
 
        再比如会画画的人,他写出来的字具有画面的美感,书法里面同样有布局,懂一点画的人将绘画布局用到书法上,在宏观的把握上,就要比不懂画的人来得容易得多,他把握宏观格局的能力比你强很多,所以我们说诗、书、画、印兼修有很多好处,大有好处。所以我们的旧式文人追求的就是诗、书、画、印,至少是“四会”。今天可以不画画,印章你总得懂吧,诗文怎么也得懂一点吧。
 
        齐白石每天早晨第一件事是画几张画,画画过程很快,画完之后,就开始了他诗、书、画、印综合应用的推敲。他画完画就贴在墙上开始看,看这张画上要题个什么内容,题在哪里,用什么书体表现,然后盖什么章。他在想这些问题,可能要想到中午。然后进一步地把他想好的位置裁成相应大小的纸条,在纸条上经营,贴在上面看合适不合适。一看不合适再调整,再想。他开始编排设计,比划合适就在上面写,不合适再设计,绝不是拿来就随手往上面写。一写就废了,字一废画就白画了。印章先放上去看合适不合适,好多章,他自己就刻章。有时候这个内容,所有章可能盖在上面都不合适,他可能根据这幅画重新设计一方印章。他这种生存状态,这才叫艺术家。齐白石基本上很少重复,不像现在有的画家一个题材几十张、上百张,甚至上千张,就那一个题材反复画。诗、书、画、印兼修,最直接的就是诗文这一块,因为我们创作天天要用到,不能依靠别人,现在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致,书写内容的指向性要求越来越明确,都是一些带有主题的创作。我们讲国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就是一个主题,你写的内容东拉西扯跟这个没有关系,就不合适。到了重阳节可能就是关于老年人的那样一种题材,请你写张字,你写风华正茂,不是一回事。所以综合修养提高会给创作带来很多便利。这里可以列举很多例子,林散之、沈尹默、溥儒、谢稚柳、白蕉等,很多很多,诗、书、画、印我们大家一点一点地去学习、去积累,要把它作为书法家的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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